1 问题提出

人们常对过去经历过的特定事件进行回忆、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件进行想象或模拟。未来情景思考(Episodic future thinking)是对个体未来生活中可能会发生的特定事件或情景所进行的想象或模拟，其中包含对未来可能发生的情景或场景的建构(Atance & O'Neill, 2001; Schacter, Benoit, De Brigard, & Szpunar, 2015; Szpunar, 2010)。例如，想象未来某一天自己的生日庆祝会场景，其中将包含庆祝会细节、在何处举行、桌上的生日蛋糕和蜡烛以及来自朋友的祝福等。未来情景思考不仅涉及对未来的简单想象，而是一个以目标为导向的加工过程，人们通常为解决当前或将来问题而进行情景思考；而且未来情景思考带有一定的自传体性质，与个人生活经历息息相关。

人们对未来情景的想象与其回忆过去之间有很多共性。二者有着相似的认知加工机制(D'Argembeau & Mathy, 2011; D'Argembeau & Van der Linden, 2006; Szpunar et al., 2008)；而且，一些遗忘症患者会表现出在想象未来或全新事件中的缺陷(Addis & Schacter，2012)，相似地，对老年痴呆症(Schacter, Gaesser, & Addis，2011)、抑郁症(Williams，1996)和精神分裂症(D'Argembeau, Raffard, & van der linden, 2008)等群体的研究也发现，他们在回忆过去时存在的缺陷也同样存在于其想象未来之中。此外，神经成像研究结果发现，回忆过去与想象未来均与包括内侧前额叶、额极皮层、内侧颞叶(海马和海马旁回)、外侧颞叶皮层、内侧和外侧顶叶以及压后皮质和后扣带回在内的特定脑系统(即默认网络)有关(Addis，Wong，& Schacter，2008；Schacter & Addis，2007；Schacter，Addis，& Buckner，2008；Szpunar，2010)。

据此Schacter等(2007)提出建构性情景模拟假说(constructive episodic simulation hypothesis)来阐释情景记忆与未来情景思考之间的关系。该假说认为，过去和未来事件利用了相似的信息且依赖于相似的加工机制，情景记忆是建构未来事件的基础，人们在建构未来事件时需要从情景记忆中抽取已存储的信息并重组为一个全新的模拟事件。从这个观点来看，建构性记忆系统的一个重要的核心功能便是将过去信息可利用于未来事件的成功模拟或想象。使用过去经验来预期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是建构性记忆系统的高度适应性表现(Schacter, 2012)，因为它允许个体在不需要消耗实施真实行为所需资源的情况下，便能在心理上“尝试”不同的即将到来的情景。

研究发现随着年龄增长，人的认知功能如信息加工速度、执行功能、注意力、记忆力等会表现出逐渐衰退的趋势，即出现老化(李婷，李春波，2013；Drag & Bieliauskas，2010；Salthouse，2004)。正常的老化通常会涉及到情景记忆的多方面衰退。相比于年轻人，老年人在回忆过去经历的个人事件过程中会生成较少的内部细节和较多的外部细节(Levine, Hay, Winocur, & Moscovitch, 2002)。其中，内部细节(即情景细节)是与核心情景事件紧密相关的信息，包括时间、地点细节和事件细节等；外部细节(也称非情景细节)是与情景事件本身无关的一般语义信息，包括语义细节和重复等。根据建构性情景模拟假说，由于情景记忆与想象未来之间存在紧密的联系，因此老年人在回忆过去时表现出来的缺陷也可能在其想象未来事件中有所体现。Addis等(2008)使用自传体访谈(autobiographical interview，AI)首次研究了老年人的回忆过去与想象未来特点，结果发现老年人在回忆过去事件时会生成更少的内部细节和更多的外部细节，而且他们在想象未来事件时也表现出相同的模式。Addis等(2010)进一步使用实验性重组范式也得到了类似结果，证明将情景记忆细节用以重组生成全新的未来情景过程中会出现与年龄有关的缺陷。而且，这种与年龄有关的想象未来缺陷与情景记忆以外的其他因素(如叙事风格、与年龄有关的抑制控制缺陷等)无关(Gaesser, Sacchetti, Addis, & Schacter, 2011; Madore，Gaesser, & Schacter, 2014)。上述研究初步揭示了未来情景思考与老化之间的关系，但老年人究竟是如何运用记忆来想象或模拟未来可能经历的事件或情景，以及老化对想象未来事件究竟有怎样的影响，这一问题还远远没有被探明。

个体对未来事件的模拟中通常还包含了特定的情绪唤起(D'Argembeau et al., 2011)。D'Argembeau等(2004)在研究中考察了事件的效价和时间距离是如何影响过去和未来自传体事件的现象学特征，结果发现年轻被试在回忆过去事件时比想象未来事件伴随更丰富和更生动的感官和情景细节，并且相比于消极事件，在回忆过去积极事件时会伴随更强的再现感，在想象未来积极事件时则伴随更强的预体验感。Szpunar等(2013)引入重复模拟以探讨该因素对不同情绪性事件模拟的主观评估的影响，发现重复模拟可以增加年轻被试对情绪性(非中性)事件的符合情理性、难易程度、细节程度和唤起等方面的主观评估。说明个体对情绪性事件的回忆或想象与中性事件有很大的不同，且对积极事件的回忆和想象亦有其独特性。此外有研究还发现，随着时间推移，较之积极和中性的模拟事件，消极模拟的细节更难被记住，即消极反应比积极反应衰退得更快，导致人们会更倾向记住美好的未来事件模拟，反映出一定的积极偏好和衰退情感偏差(Szpunar，Addis, & Schacter, 2012)。但是，老年人在对情绪性事件进行模拟时会表现出怎样的特征，目前尚不清楚。

在一些考察老年人对情绪性事件的自传体记忆特点的研究中，发现老年人比年轻人在评估消极记忆时(而非积极和中性记忆)会给出更高水平的积极感受(Carstensen, 1993; Comblain, D'Argembeau, & Van der Linden, 2005)。相似地，Schlagman等(2006)研究也发现，虽然年轻人和老年人回忆了相似数量的积极内容，但是老年人回忆了很少的消极内容，且当回忆消极记忆时，老年人对记忆的主观评分为中性甚至是积极的。说明老年人倾向于用一种更积极的方式对过去的消极事件进行再评价。而且，相对于中性记忆，年轻人和老年人的情绪记忆中均包含了更多的总体细节和更多的特定内部细节(St. Jacques & Levine, 2007)。此外在注意和记忆领域中，亦可观察到随年龄增长而产生的对积极信息的加工偏好(Carstensen & Mikels., 2005; Mather & Carstensen, 2005; Reed, Chan, & Mikels, 2014)。Reed等(2014)对100个独立研究进行了元分析，发现较之于消极信息，老年人对积极信息展示了信息加工偏向，而年轻人有着相反的模式，并且相比年轻人，老年人在各类记忆(自传体、长时记忆、工作记忆)范式中都能更好地记住积极信息，说明积极偏向是稳定存在的。那么老年人在情绪性自传体记忆上所表现出的上述特点是否也会反映在其对未来情绪性事件的模拟上呢？

基于先前对老年人的情绪性自传体记忆的研究结果，以及根据建构性情景模拟假说，当前研究将采用自传体访谈技术，考察老年人在情绪性事件的回忆和未来模拟上的特点。研究假设：(1)与年轻人相比，老年人在回忆或模拟未来情绪性事件时会生成更少的内部细节和更多的外部细节；(2)老年人对情绪性事件(尤其是积极事件)的模拟应会表现出与中性事件不同的特点，即老年人可能在对情绪性事件进行回忆和想象过程中生成比中性事件更多的内部细节并给予更高的主观评定。

2 方法 2.1 实验设计

采用2(任务类型：回忆过去、想象未来)×3(情绪：积极、消极、中性)×2(年龄：老年人、年轻人)的三因素混合设计，其中任务类型和情绪为被试内变量，年龄为被试间变量。因变量为内部细节、外部细节数量，以及被试对回忆/想象内容的主观评定。

2.2 被试

15名年轻人和13名老年人(62~81岁)参加了本实验。所有被试均无神经类或精神类疾病，未服用影响认知功能的药物，也无物质滥用。被试的人口学和神经心理特征详见表 1。根据前人研究，所有老年人被试在实验前均需接受简易智能精神状态检查量表(Mini-Mental State Examination，MMSE)筛查，以确定是否高于该量表的筛查值(27分)。经筛查，所有老年人被试在MMSE量表上的得分为28~30分之间，表明所有老年被试均属于高功能的老年人(Folstein, Folstein, & McHugh.，1975)。

2.3 实验材料

使用St. Jacques和Levine(2007)实验中的情绪性事件库，并对其中部分不符合中国文化的事件进行同等替代。在实验过程中，需要让被试在该事件库中选择积极、消极和中性事件各4个，其中6个事件为回忆任务线索，其余6件为想象任务线索。为了减轻被试的认知负荷并加深对每一个实验条件指导语的理解，被试在完成一种类型任务后才能继续下一种任务，并且在每种实验任务中呈现的情绪线索顺序均被平衡。实验任务在被试间随机。

2.4 实验程序

被试首先被告知共有两个实验任务，将依次进行回忆/想象任务。测试前，需要按要求先在情绪性事件库中选择相对应的事件，同时注意两种实验任务的事件线索不能重叠。挑选好事件后，阅读屏幕上的指导语：“请您在3分钟内尽可能详细地回忆/想象该事件，提供尽可能多的细节。在您的回忆/想象中，该事件必须有特定的时间和地点，且发生的时间必须是在过去/未来五年内的任一时间点。请您以置身其中的角度来回忆/想象该事件。”实验过程中，屏幕将呈现任务类型(回忆过去/想象未来)、情绪标签和被试选择的事件线索，以引导被试需要根据这三个指导标签进行回忆/想象任务。采用自传体访谈技术对被试的回忆/想象内容进行收集和记录(详见2.5)。

每个事件回忆/想象完毕，要求被试立即对刚描述的事件内容做出相应的主观评定。对于回忆任务，主观评定项目有6个，包括：细节程度(1=模糊、细节很少，5=细节非常多)、情绪效价(1=非常消极，5=非常积极)、唤起(1=没有情绪，5=情绪强烈)、生动性(1=非常不生动，5=非常生动)、个人重要性(1=非常不重要，5=非常重要)和回忆难易度(1=非常困难，5=非常简单)；对于想象任务，主观评定有8个项目，其中前5个项目与回忆任务一致，后3个项目分别为想象难易度(1=非常困难，5=非常简单)、符合情理性(1=非常不符合情理，5=非常符合情理)和与过去事件的相似性(1=该事件是全新的，5=与先前经历的事件非常相似)。

主观评定结束后，进入下一轮实验任务。指导语会一直出现在每轮任务前，提醒被试需严格遵守。一种任务类型全部完成后，进行另一种任务类型。每个被试完成实验时间大致为40分钟左右。

2.5 自传体访谈

采用Jacques等(2007)和Levine等(2002)的自传体访谈，要求被试对实验中的回忆/想象任务中的事件进行描述。每一轮事件描述时间为3分钟(参见Addis, Wong, & Schacter, 2008)。自传体访谈过程中包含两种施测技术，分别为自由回忆(Recall)和一般性探测(General Probe)。在自由回忆中，被试在没有准备且没有主试的任何干扰下叙述事件，直到自然而然地结束叙述；而一般性探测被用于明确指导语和鼓励回忆更多的细节。一般性探测的使用条件为：(1)当被试没有给出一个特定事件时，可采用“你能告诉关于……的具体例子吗？”或“关于这件事情，请您给出一个特定的时间和地点，好吗？”的语句对被试明确指导语；(2)当被试在回忆或想象任务中描述的事件过于精炼时，可采用“关于这件事，你就想说这些吗？”、“关于这件事，你还想说点什么？”或“我想知道你想起来的所有细节。”等语句鼓励被试提供尽可能多的细节。一般性探测只能是非具体陈述或者对指导语的重复，在使用一般性探测时，主试需要严格遵守指导语。指导语的重复并没有限制，可以重复到确保被试能够理解。

在实验过程中，主试先让被试自发地进行自由回忆，3分钟后该轮实验任务结束。若3分钟未到且被试在自由回忆中无法提供更多细节时，主试则可以使用一般性探测，直到3分钟结束。如果被试无法继续进行实验任务，即描述事件时间小于2分钟时，则不勉强被试进行任务，但需要让被试重新选择事件继续完成实验任务。

2.6 细节评分

根据自传体访谈要求，被试对有关事件的描述内容在实验过程中需被录音和翻录，并事后对描述内容进行细节评分。采用Addis等(2008)的评分规则，实验结束后由评分者严格遵守评分规则来分离或定义主要事件，然后将全部描述内容(包含非主要事件的外部信息)分割成小片段(细节)，并按照规则区分为内部细节或外部细节。其中，内部细节包括：事件细节、地点细节、时间细节、知觉细节、情绪/想法细节；外部细节包括：语义细节、重复和其他细节(既不属于回忆细节也不能纳入任何类别的细节)。

每个事件的内部和外部细节都会被分类和评分。根据前人相关文献的数据统计方式，在自传体访谈过程中，自由回忆和一般性探测得到的细节数相加作为最终细节数量。对于每个实验条件下的内部和外部细节分数，取每个条件下的2个事件得分的平均数作为每位被试在该实验条件下的最终得分。

3 结果 3.1 细节数量

在自传体访谈中，老年人和年轻人在回忆和想象不同情绪性事件时的不同类型细节数量详见表 2。

3.1.1 细节数量的总体分析

为了直接比较内部细节和外部细节受不同因素影响的情况，将细节类型作为一个因素纳入统计分析。以不同类型细节数量作为因变量，进行情绪×任务×年龄×细节类型的重复测量分析，结果发现：情绪具有主效应，F (2, 52)=8.10，p < 0.01，η_p²=0.24，事后检验发现被试对积极事件提供的细节总数显著多于中性事件[t (27)=4.68，p < 0.01，d=1.09]。任务类型具有主效应，F (1, 26)=52.81，p < 0.01，η_p²=0.67，表明被试在回忆任务中提供的细节总数显著多于想象任务。细节类型有主效应，F (1, 26)=100.40，p < 0.01，η_p²=0.79，表明被试提供的内部细节总数显著多于外部细节。年龄的主效应显著，F (1, 26)=15.95，p < 0.01，η_p²=0.38，年轻人提供的细节总数要显著多于老年人。

细节类型和年龄的交互作用显著(见图 1)，F (1, 26)=24.33，p < 0.01，η_p²=0.48。简单效应分析发现，年轻人提供的内部细节数量要显著多于老年人[t (26)=4.78，p < 0.01，d=1.63]，而老年人提供的外部细节数量略多于年轻人，但未达到显著差异。情绪和任务有交互作用，F (2, 52)=5.39，p < 0.01，η_p²=0.17。

此外，情绪、任务和细节类型具有显著的三重交互作用，F (2, 52)=3.58，p < 0.05，η_p²=0.12。进一步的简单简单效应分析表明：(1)对于内部细节：在回忆任务中，被试对消极事件(M=26.84，SD=2.19)提供的内部细节数量显著多于中性事件(M=22.48，SD=1.72)，t (27)=2.61p < 0.05，d=2.62；而在想象任务中，被试对积极事件(M=22.00，SD=1.70)提供的内部细节数量显著多于消极事件(M=18.62，SD=1.54)，p < 0.05，d=3.64。详见下图 2。(2)对于外部细节：被试对不同情绪性事件提供的外部细节数量存在显著差异[F (2, 54)=4.40，p < 0.05，η_p²=0.14]，表现为对积极事件提供的外部细节数量显著多于中性事件；而且，被试在回忆任务中提供的外部细节要显著多于想象任务[F (1, 27)=12.43，p < 0.01，η_p²=0.32]。

3.1.2 老年人和年轻人的分别分析

由于本研究的关注点在于考察老年人对情绪性事件的模拟特点，因此根据不同年龄组分别又进行了情绪×任务×细节类型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发现：

(1) 对于年轻人：任务具有主效应，F (1, 14)=37.16，p < 0.01，η_p²=0.73，年轻人在回忆任务中提供的细节数量显著多于想象任务；情绪具有主效应，F (2, 28)=3.94，p < 0.05，η_p²=0.22，事后比较发现年轻人在积极事件上提供的细节数量显著多于中性事件[t (14)=3.49，p < 0.01，d=0.90]；细节类型具有主效应，F (1, 14)=158.23，p < 0.01，η_p²=0.92，年轻人提供的内部细节数量显著多于外部细节。任务和情绪具有交互作用，F (2, 28)=7.24，p < 0.01，η_p²=0.34，简单效应分析发现，在回忆任务中，年轻人在积极事件(M=20.45，SD=1.07)上提供的细节数量显著多于中性事件(M=17.70，SD=0.95)，p < 0.05，在消极事件(M=21.00，SD=1.06)上提供的细节数量也显著多于中性事件，p < 0.05；在想象任务中，年轻人在积极事件(M=17.20，SD=1.16)上提供的细节数量显著多于消极事件(M=14.95，SD=0.93)，p < 0.05。其他交互作用均不显著(ps < 0.05)。

(2) 对于老年人：任务具有主效应，F (1, 12)=18.26，p < 0.01，η_p²=0.60，老年人在回忆任务中提供的细节数量显著多于想象任务；情绪具有主效应，F (2, 24)=5.01，p < 0.01，η_p²=0.23，事后比较发现老年人在积极事件上提供的细节数量显著多于中性事件[t (12)=3.00，p < 0.05，d=0.83]；细节类型具有主效应，F (1, 12)=9.45，p=0.01，η_p²=0.44，老年人提供的内部细节数量显著多于外部细节。交互作用均不显著(ps < 0.05)。

3.2 主观评分 3.2.1 老年人和年轻人的主观评分差异比较

表 3为所有被试对事件的主观评定分数。通过Mann-Whitney非参数检验分别对年轻人和老年人在两种任务中对不同情绪性事件的主观评定分数进行检验，得到结果如下：

在回忆任务中，年轻人评估积极事件的细节程度显著高于老年人，U=42，p < 0.01；年轻人比老年人更容易回忆积极事件，U=52，p < 0.05，也更容易回忆消极事件，U=51，p < 0.05；年轻人比老年人评价消极事件更为生动，U=42，p < 0.01。但是，老年人评价中性事件更具有情绪唤起，U=160.50，p < 0.01，而且评价中性事件更具有重要性，U=171.50，p < 0.01。除此之外，其他评分均无差异(ps > 0.1)。

在想象任务中，年轻人评估消极事件的细节程度显著高于老年人，U=42，p < 0.01；年轻人评价消极事件更为生动，U=52.5，p < 0.05；但是，老年人评价中性事件更具有情绪唤起，U=161.5，p < 0.01，而且评价中性事件更具有重要性，U=171.50，p < 0.01。对于想象事件和过去经历的相似性而言，相比年轻人，老年人认为消极事件和过去经历更为相似，U=153.5，p < 0.01，而且比年轻人认为积极事件和过去经历也更为相似，U=156，p < 0.01。在唤起的评分上，相比年轻人，除此之外，其他评分均无差异(ps > 0.1)。

3.2.2 实验变量对主观评分条目的影响

进一步将各个项目的主观评定得分作为因变量，进行情绪×任务×年龄×细节类型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得出结果如下：

(1) 在细节程度评分上，任务有主效应，F (1, 26)=7.03，p < 0.01，η_p²=0.410，被试评估回忆任务的细节程度显著高于想象任务；年龄有主效应，F (1, 26)=5.15，p < 0.05，η_p²=0.17，年轻人对细节程度评分显著高于老年人。其他主效应和交互作用均不显著(ps > 0.1)。

(2) 在情绪性评分上，情绪有主效应，F (2, 52)=86.214，p < 0.01，η_p²=0.768；情绪和年龄存在交互作用，F (2, 52)=3.65，p < 0.05，η_p²=0.12，简单效应分析表明年轻人和老年人对积极事件的情绪性评分均显著高于中性事件，对中性事件的评分也显著高于消极事件，说明两组被试的任务完成均符合实验要求。其他主效应和交互作用均不显著(ps > 0.1)。

(3) 在唤起程度评分上，情绪有主效应，F (2, 52)=16.60，p < 0.01，η_p²=0.39；情绪和年龄存在交互作用，F (2, 52)=12.82，p < 0.01，η_p²=0.33，简单效应分析发现，年轻人对积极事件和消极事件的唤起评分均显著高于中性事件，但对积极事件和消极事件的评分无显著差异，而老年人对于积极事件的唤起评分显著高于消极事件，但对于积极事件和中性事件、消极事件和中性事件的唤起评分无显著差异；情绪和任务存在交互作用，F (2, 52)=10.61，p < 0.01，η_p²=0.29，简单效应分析发现，在回忆任务中，被试对积极事件和消极事件的唤起评分均显著高于中性事件，但对积极事件和消极事件的唤起评分无显著差异，而在想象任务中，被试对积极事件的唤起评分显著高于消极事件和中性事件，但对消极事件和中性事件的唤起评分无显著差异。其他主效应和交互作用均不显著(ps > 0.1)。

(4) 在主动性评分上，情绪有主效应，F (2, 52)=3.93，p < 0.05，η_p²=0.13；情绪和年龄存在交互作用，F (2, 52)=4.86，p < 0.05，η_p²=0.16，简单效应分析发现，年轻人对于不同情绪性事件的生动性评分无显著差异，但老年人对积极事件的生动性评分显著高于消极事件，而对积极事件和中性事件、消极事件和中性事件评分无显著差异；任务有主效应，F (1, 26)=5.63，p < 0.05，η_p²=0.18，表明被试评估回忆任务的生动性显著高于想象任务。其他主效应和交互作用均不显著(ps > 0.1)。

(5) 在重要性评分上，情绪有主效应，F (2, 52)=12.82，p < 0.01，η_p²=0.33；情绪和年龄有交互作用，F (2, 52)=10.66，p < 0.01，η_p²=0.29，简单效应分析发现，年轻人对积极事件和消极事件的重要性均显著高于中性事件，而对积极事件和消极事件的评分无显著差异，但老年人对三种不同的情绪性事件的重要性评分无显著差异。其他主效应和交互作用均不显著(ps > 0.1)。

(6) 在难易程度评分上，任务有主效应，F (1, 26)=19.88，p < 0.01，η_p²=0.43，被试认为回忆任务更为简单；任务和年龄存在交互作用，F (1, 26)=8.34，p < 0.01，η_p²=0.24，简单效应分析发现，年轻人评估回忆任务比想象任务更简单，而老年人评估这两种任务难易度相似。其他主效应和交互作用均不显著(ps > 0.1)。

(7) 在想象任务的符合情理性评分上，情绪有主效应，F (2, 52)=5.73，p < 0.01，η_p²=0.18，被试对消极事件的符合情理性评分显著低于中性事件，而对消极事件和积极事件、积极事件和中性事件的评分无显著差异。其他主效应和交互作用均不显著(ps > 0.1)。

(8) 在想象任务的相似性评分上，年龄有主效应，F (1, 26)=7.58，p < 0.05，η_p²=0.23，表明老年人比年轻人认为想象事件与过去的经历更为相似。

4 讨论 4.1 回忆过去与想象未来的相似性

在对情绪性事件进行回忆或想象过程中，老年人比年轻人提供了更少的内部细节和较多的外部细节，这与Addis等(2008)在中性事件上的发现相似，该结果支持了建构性情景模拟假说(Schacter et al., 2007)。基于该假说，过去和未来事件利用了相似的信息且依赖于相似的加工机制，情景记忆是建构未来事件的基础。老年人由于在提取过去情景(即情景记忆)中存在普遍的缺陷，因而导致其在未来情景模拟中也表现出类似的与年龄相关的障碍。当前研究首次使用情绪性(积极、消极)事件同样验证了该假说的合理性。同时，在想象任务中发现，老年人比年轻人评估自己想象的事件与过去事件更相似，这意味着想象全新的事件对老年人而言相对困难，他们会更多地依赖于抽取过去事件信息以完成重组新事件的过程。

而且，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他们对回忆任务的难易程度和细节程度的评分均显著高于想象任务，意味着被试认为自己完成回忆任务较为简单，且提供的细节程度高，这一结果和Gallo等人(2011)的研究结果一致。同时，在客观的细节数量分析中也得到了相同的结果，即被试在回忆任务上提供的细节数量要多于想象任务，该结果符合Johnson等(1988)提出的现实监测理论，即真实事件会比想象事件包含更多的细节。尽管如上所述回忆过去和想象未来存在相似的与年龄有关的特点，但情绪这一因素的引入对老年人和年轻人在回忆和想象上的影响还是有所不同。

4.2 老年人对情绪性事件的回忆特点

在回忆任务中，年轻被试对积极和消极事件提供的细节数量都要显著多于中性事件。这一结果和前人研究一致，即情绪性刺激和事件能被更好的回忆(Bradley，Greenwald, Petry, & Lang.，1992；Cahill et al., 1996；Ochsner，2000)。相反，情绪并不影响老年人在回忆三种不同情绪性事件时提供的细节数量。该结果与St. Jacques和Levine(2007)所发现的情绪性事件会对老年人的自传体记忆产生促进作用有所不同。分析其原因可能与老年人对情绪性事件对个人重要性的评估有关。当前实验中，老年人对三种不同情绪性事件的重要性评估是无显著差异，但年轻人则认为情绪性事件更具个人重要性。具有更高个人重要性的事件往往会与自我产生更强的联系，从而对事件的编码、加工、解读和提取起到关键作用，从而能产生更好的记忆效果(Rogers, Kuiper, & Kirker., 1977)。当被试需要提取过去事件时，具有高个人重要性的事件则会被提取出更多的细节。

此外，还发现在对情绪性事件的回忆中，消极事件产生的细节数量是最多的，而中性事件的细节数量最少。这符合Porter等(2008)提出的矛盾消极情绪理论(Paradoxical Negative Emotion Hypothesis)，该理论指出带有消极情绪的信息在经过一段时间后更容易被个体记住，但同时这些信息也更容易通过其他一些相关的情绪事件被扭曲，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看来，这种特性对于个体而言是具有适应性价值的。基于该理论，消极事件更容易被记住，所以当回忆消极事件时会提取更多的内部情景细节。但在主观评定上，与年轻人相比，老年人认为回忆情绪性事件更难，且回忆出的消极事件更不生动，这同样反映了与年龄有关的缺陷存在以及老年人对消极事件的主动抑制。

4.3 老年人对情绪性事件的想象特点

在想象任务中，情绪对老年人和年轻人有着相同的效应，即想象积极事件比消极事件会生成更多的细节，说明两个不同年龄组被试在未来情景模拟时对积极信息均存在加工偏好。这与Gallo等人(2011)的结果相似，他们发现未来积极事件比未来消极事件在来源记忆测试中记忆效果更好，并且他们未能发现该积极效应与年龄的交互作用。在未来情景模拟过程中，老年人和年轻人都存在积极效应，即消极事件比积极事件更难生成。这可能是由于老年人和年轻人都更愿意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乐观，并偏好对未来积极事件进行想象。这一积极效应同时也体现在未来情景模拟的内部细节上，即模拟积极事件会生成最多的内部细节而模拟消极事件生成的内部细节最少，说明人们更容易想象积极的未来而更不愿意想象消极的未来。此外，消极事件在想象任务的符合情理性评分上评分最低，这意味着被试不愿意相信消极事件会在未来发生。

4.4 老年人的积极偏向

积极偏向指的是较之于年轻人，老年人对积极信息显示出信息加工偏向。在本实验中，只有回忆和想象消极事件的生动性这一主观评定符合积极偏向的定义，即老年人对消极事件生动性的评分低于年轻人。生动性反映了事件中特定的场景细节的量(Rubin, Schrauf, & Greenberg.，2004)，生动性越高，代表被试在完成任务时生成事件的画面感越强，细节量也越多。本实验中的主观评分结果反映出老年人减少了对消极事件的加工复杂度，这一结果符合Comblain等人(2005)的研究结果，即老年人评估消极记忆的复杂度减少。而且，本研究还发现，除了老年人对消极事件的生动性评分低于年轻人外，老年人与年轻人在主观评估和客观细节数量等方面表现出相似的特点，即对积极事件的未来模拟更具细节，这反映了被试对积极事件的加工偏向。但是，当前研究并没有明确发现老年人比年轻人更大的积极偏向，因此有关老年人在未来情绪性事件模拟中是否会表现出高于年轻人的积极偏向还需要进一步研究的证实。

5 结论

(1) 无论是回忆任务还是想象任务，老年人相比于年轻人提供了更少的内部细节和略多的外部细节。老化在回忆和想象情绪性事件中体现出相同的变化趋势，这支持了建构性情景模拟假说。

(2) 老年人和年轻人在模拟积极未来事件时会提供更多的细节，这体现出他们对未来事件的积极加工偏好和对未来的乐观，但老年人在回忆不同情绪性事件没有体现出情绪特异性，这一点可能与对事件的个人重要性评估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