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心理学者对自然的关注日益增多，大量研究探索和证实了自然对人类身心健康的积极作用(陈晓, 王博, 张豹, 2016)。例如，与自然接触能改善身体的健康状况(Richardson, Cormack, McRobert, & Underhill, 2016)，提升认知功能(Duvall, 2011)，缓解压力(Tyrväinen, 2014)，增加幸福感(Richardson et al., 2016)，促进亲社会性(Weinstein, Przybylski, & Ryan, 2009)，等等。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自然孕育着促进个体健康发展的巨大动力。

自然如何发挥这些积极作用？研究结果表明，人与自然的联结，作为反映个体与自然关系亲密程度的特质性因素，是自然与其积极结果之间的一个重要中介(e.g., Weinstein et al., 2009; Nisbet, Zelenski, & Murphy, 2011; Zelenski, Dopko, & Capaldi, 2015)。个体的自然接触经验越多，与自然联结的水平越高，心理发展可能越好。自然联结，是自然影响人类的重要心理机制之一，是人与自然关系中的一个重要变量。本文以自然联结为核心，阐述这一概念的意义，以及对人类发展可能的影响，并根据已有研究结果，探讨促进自然联结发展的心理机制，最后，提出研究展望。

1 自然联结的概念与测量

自然联结是近年来环境心理学领域的热点之一。在英文文献中，研究者对这一概念的命名并不一致，包括Connectedness to Nature(Mayer & Frantz, 2004), Inclusion with Nature(Schultz, 2002)，Nature Relatedness(Nisbet, Zelenski, & Murphy, 2009)，等等。而且，对这一概念内涵及其外延的研究还在探索和深化的进程中。总的来说，研究者们普遍认可，自然联结可被视为一个特质变量，描述了在人与自然关系质量方面的个体差异，但对于概念结构的组成存在不同观点。

首先，一些研究者将个体与自然的情感联系视为自然联结的核心成分。例如，Kals等人(1999)将自然联结解释为人与自然之间亲密的情感联结，包括人对自然的爱，在自然中的自由感、亲密感以及人与自然合一的感觉。根据这一概念，他们开发出人与自然的情感关系量表(Emotional Affinity Toward Nature, EATN)，测量个体对自然的亲密情感。这是环境心理学家对自然联结概念的最早的探讨。之后，Mayer和Frantz(2004)提出，自然联结是人在情感体验上与自然的联结感和同一感。他们从这一角度编制了自然联结量表(Connectedness to Nature Scale, CNS)，评估个体在多大程度上感受到自己归属于自然、与自然中的生物是平等的，等等。这一量表是应用最为广泛的自然联结测量工具之一。但是，有研究者提出质疑，认为CNS测量的并不是人与自然的情感联系，而是个体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认知理念(Perrin & Benassi, 2009)。

其次，有研究者从认知的角度理解人与自然的关系，认为自然联结是个体对于人对自然的归属关系的认同，以及对这种关系的重要性的认知。最有代表性的观点是由Schultz提出的，他借用人际关系理论描述和解释人与自然的关系。具体来说，在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中，自我的认知表征与对他人的认知表征互相重叠，关系越亲密，重叠的部分越多(Aron, Aron, Tudor, & Nelson, 1991)。Schultz(2002)根据这一理念，提出自然联结是将自然纳入自我认知表征的程度，并且设计了自我包含自然量表(Inclusion of Nature in the Self, INS)，用以评估人与自然联结的程度。INS量表只有一道题目：向被试呈现七对圆圈，每对圆圈中，一个标注“自我”，另一个标注“自然”，代表“自我”与“自然”的圆圈从第一对到第七对重叠程度逐渐提高(如图 1)，请被试选择最能代表自己与自然关系的图形。

此外，Nisbet等人(2009)拓宽了对自然联结的理解，他们将自然联结视为一个包含认知和情感的多维度的心理结构。他们编制的自然联结量表(Nature Relatedness Scale, NR)包括三个因素：一是与自我有关的因素(NR-Self)，代表的是个体对自然的内在认同，反映了个体与自然相联结的感受和想法；二是对于自然的观点(NR-Perspective)，反映的是一种与自然相关的外显的世界观，包括对人类行为影响自然生物的关注和担忧；第三个因素是和自然有关的体验(NR-Experience)，指的是个体在自然环境中身体感受的熟悉性、舒服程度以及置身于自然的愿望，反映了自然对个体的吸引力(Nisbet et al., 2009)。他们界定的自然联结蕴含着个体对人与自然万物相互关联的欣赏、包容和理解，所包含的成分不仅有对自然的情绪和感受，将自然包容在内的自我概念，还有个体对自然的态度和价值观，更全面的阐述了自然联结的概念内涵。

总的来说，研究者从不同角度界定了自然联结这一概念，并开发了相应的测量工具。这些探索和努力虽然推动了对自然联结的深入理解，但因理论基础和角度差异，并不利于相关研究结果的整合。为了解决这一问题，Tam(2013)比较了包括EATN、CNS、INS和NR在内的9个测量自然联结的工具，探讨了它们的相似性和差异。结果表明，一方面，这些测量工具表现出较高的会聚效度和较低的增益效度，可被视为测量的是相同的心理结构。这意味着可以对现有使用这些工具测量自然联结的研究结果进行整合，得出有益于理论推进和实践指导的结论。另一方面，这些工具之间存在一些不应被忽视的差异，比如，从认知角度对自然联结的测量(INS)，与个体幸福健康、环保态度和行为等效标变量的相关，始终低于从情感角度的测量(例如LCN)和多维度测量(例如NR)与这些效标的相关。这意味着对自然联结的认知与非认知成分的区分是值得关注的，研究者可根据研究目的选用不同的工具。

综合目前研究者们对自然联结概念的理论解释，自然联结反映的是人与自然之间的一种亲密关系，个体从情感上对自然产生依恋，从认知上将自然与自我合为一体，从身体体验上感受到自然的吸引力，愿意与自然共处。但是，在现阶段对这个概念的界定仍然不够准确和清晰，现有研究工具的理论基础各有侧重，使用不同工具的研究结果仍有一定的差异存在，所以，虽然各工具之间相关较高，仍建议在研究中同时使用多个工具，以尽可能实现对自然联结的全面评估。

2 自然联结与人类发展

自然联结反映了人与自然关系的亲密程度。很多研究表明，它与个体生命发展中的许多重要变量显著相关，对人类的健康、幸福和可持续性发展有重要价值。接下来将从身心健康、认知功能和环保意识及行为等几方面，回顾自然联结与人类发展关系的研究，讨论自然联结对人类发展可能的积极作用。

2.1 自然联结与身体健康

已有研究证明，个体的自然联结水平与身体健康正相关，联结水平越高，身体活动越多(Shanahan et al., 2016)，健康水平越高(Richardson et al., 2016)。这可能是因为，对自然联结水平较高的个体来说，自然有更强的吸引力，他们往往更能享受自然，渴望与自然接触，也会花更多的时间在室外，从事与自然相关的活动(Hinds & Sparks, 2008; Nisbet et al., 2009)。因此，自然联结水平较高的个体，可能会有较多的在自然环境中活动的机会，而自然环境或者与自然相关的活动对人们的身体健康有益(Bowler, Buyung-Ali, Knight, & Pullin, 2010)。此外，有研究表明，自然联结水平较高的个体，对自然环境可恢复性品质的知觉评价水平较高，这意味着他们更可能会在自然环境中缓解疲劳，恢复资源(Tang, Sullivan, & Chang, 2015)，这也可能有益于保持或改善他们的身体健康状况。

2.2 自然联结与心理健康

根据Keyes(2005)的观点，心理健康可以通过三方面的指标来衡量：情绪健康、有助于个体潜能实现的各项心理功能和社会性发展。近年来，研究者探索了自然联结与个体心理健康的关系，得出了比较一致的结论。一方面，自然联结的确与心理健康有关。例如，Capaldi等人(2014)对2004年到2014年间的21个研究进行了元分析，结果表明，自然联结与积极情绪(r= 0.22)和生活满意度(r=0.17)之间有较低但显著的相关，这一关系不受年龄和性别等因素的影响。李娜等人(2016)的研究表明，自然联结与大学生的主观幸福感正相关。还有一些研究者发现，自然联结与反映心理健康的人格、能力、社会性等指标存在正相关(Capaldi, Dopko, & Zelenski, 2014; Howell, Dopko, Passmore, & Buro, 2011; Howell, Passmore, & Buro, 2013)。另一方面，一些研究者发现，相比于主观情绪体验，自然联结和与心理健康相关的各项心理功能和社会性指标有着更稳定和紧密的联系(Cervinka, Roderer, & Hefler, 2011; Howell et al., 2011)。通过探究自然联结与心理健康之间的心理机制，研究者发现，个体的生命意义是自然联结与心理健康之间的中介，即个体的自然联结水平越高，更多地认识到自己生命的重要性，心理健康的水平越高(Howell et al., 2013)。这意味着与自然的联结可能会帮助个体找到生命的意义，发挥潜能，实现自我，这是一个追求有意义的人生的过程，而不是单纯寻求积极的情绪体验。

2.3 自然联结与认知功能

提高个体的自然联结水平，可能有助于改善其认知功能。研究表明，与自然的接触有可能促进个体注意力的恢复(Berman, Jonides, & Kaplan, 2008)、记忆功能的提升(Berman et al., 2012)和创造性问题解决(Atchley, Strayer, & Atchley, 2012)。自然联结水平较高的个体从事室外自然活动的动机水平较高，可能会更多地从事自然相关活动，所以，自然所带来的认知功能的改善可能会促进稳定的认知能力的提升或特质的形成。例如，已有研究者发现，个体的自然联结水平与认知风格有关，自然联结水平较高的个体，在认知风格上更倾向于创新和整体化视角(Leong, Fischer, & McClure, 2014)。未来还需要更多研究去探索个体的自然联结水平与个体认知功能的关系。

2.4 自然联结与环保意识和行为

对于人际关系来说，随着关系亲密度的增长，人们对彼此的同理心和帮助的意愿也随之增长(Cialdini, Brown, Lewis, Luce, & Neuberg, 1997)。根据这个逻辑，当认知上的认同和情感上的关爱日益增强，人与自然的关系日益紧密，人们保护自然的意愿和行为也会提高。自然联结为人们提供了一个保护自然的动机。已有研究支持了这一观点。例如，Clayton(2003)发现，人们对自然的认同以及与自然的情感联系，和环保行为(例如关灯，给环保组织捐款等)有显著的正相关；Gosling和Williams(2010)的研究表明，自然联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农民对当地植被的保护行为，对环境的关心和对植被保护重要性的认识在两者之间发挥中介作用；此外，Soga等人(2016)调查了小学生接触自然的频率对其保护生物多样性意愿的效应，发现小学生自然经验越多，对自然生物的情感联系水平越高，越愿意保护生物多样性。

总的来说，较高的自然联结水平，可能有利于个体的身心健康、认知功能、环保意识等多方面的发展。因此，以促进自然联结为目标，带动个体相关方面的发展，也许可以作为推动人类健康发展的一个重要途径。那么，如何促进自然联结的提升？接下来将根据自然联结的概念以及相关研究结果，探讨促进自然联结的可能的心理机制。

3 促进自然联结的可能的心理机制

如前所述，自然联结反映的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从认知的角度看，包含个体对自然、对自我以及自我与自然关系的观点与态度，从情感的角度看，包含个体在自然中的感受以及对自然的情感依恋。这提示我们，也许可以从认知和情感两条路径探讨自然联结的形成。已有研究结果揭示的自然联结的各种前因，包括之前习得的自然和环境知识(Nisbet & Zelenski, 2011)，与自然相处的经验(Hinds & Sparks, 2008)，文化背景(Unsworth, Levin, Bang, Washinawatok, Waxman, Medin, 2012)，以及身边人对环境问题的态度和行为(Cheng & Monroe, 2012)等，都可能通过认知和情感这两条路径促进人与自然的联结。

3.1 促进自然联结的认知路径

对自然世界客观的、具体的、相对准确的认识，可能有助于促进个体自然联结的发展。具体而言，了解除人类之外的生物如何生长和繁殖，了解人类对自然所做的事情和自然的反应，了解人们如何做才能得到一个可持续性发展的生存空间，可能会帮助人们重新理解生命，重新评估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形成有益于自然和人类自己的全新生态观，这种生态观是人与自然联结形成和发展的一个重要基础。已有研究证明了对自然的认知可能会促进人与自然的联结。例如，Cheng和Monroe(2012)的研究表明，儿童的环境知识水平越高，与自然的联结水平越高。相似地，在Nisbet等人(2011)的研究中，研究者发现，那些近期在学习地理、生物、生态、环境科学等与自然相关的课程的大学生，与那些没有学习自然相关课程的学生相比，与自然的联结感更强，并且从而获得更强的生命活力。但是，也有研究表明，有关自然的认知教育，对于促进自然联结的作用有限。例如，Collado等人(2013)检验了夏令营活动如何改变11岁左右的学生对自然环境的态度和行为。他们发现，夏令营活动是否有关于环境问题(例如，本地动植物的重要性，生态循环的重要性，如何保护水资源等)的教育，并没有导致学生自然联结水平的差异，对促进自然联结来说，更有效的方法是让学生直接接触自然，获得体验。这就涉及到另一条路径——情绪感受——的作用。

3.2 促进自然联结的情感路径

人对自然的关心和热爱是自然联结的一个核心成分，自然带给人类的各种积极的情绪体验，可能会有力地促进人与自然形成更亲密和谐的关系，而人与自然的直接接触可能是这些积极体验的一个重要来源。Nisbet和Zelenski(2011)的研究结果为这种可能性提供了证据。他们发现，与在室内走路相比，在近自然的室外环境行走，可以带给人们更多的积极情绪体验，而这种体验会带来自然联结水平的提升。大量研究表明，接触自然，是提升自然联结的有效途径，在自然环境中散步(Mayer, Frantz, Bruehlman-Senecal, & Dolliver, 2009)，户外的运动或者娱乐(Schultz & Tabanico, 2007；Wolsko & Lindberg, 2013)，以及日常生活中与自然各种不同程度的接触，例如，观察动植物，养一盆花等(Richardson et al., 2016)，甚至仅是观看以自然为主题的视频(Soga, Gaston, Yamaura, Kurisu, & Hanaki, 2016)，都可能会加强人与自然之间的联结。值得注意的是，沉浸于自然环境，不仅能促进人与自然间情感联结的提升(Collado, Staats, & Corraliza, 2013)，而且可以从认知上增加对自然的认同(Nisbet & Zelenski, 2011)。也就是说，与自然直接接触，也可能促进对自然的观点和态度的变化。这种源于直接经验的态度，一部分可能来自于个体在与自然接触和互动的过程中获得的对自然的认知和了解，不过更多地是基于情绪反应而形成的(Millar & Millar, 1996)。与源于间接经验(例如学习知识)的以认知为基础的态度相比，从直接经验中形成的以情感为基础的正向态度更有可能促进与自然相关的积极行为(Fazio, Chen, McDonel, & Sherman, 1982; Fazio & Zanna, 1981)。

综上所述，可以从认知和情感两个角度着手，间接经验与直接经验相结合，知识与情绪体验相辅相成，共同促进个体自然联结的发展。虽然有研究结果强调了情绪体验的重要性，表明认知不一定能促成人与自然之间紧密相连的纽带(Collado et al., 2013)，但缺乏客观认知的情感可能是缺乏根基的。从实践来看，目前一些有关自然和环境的教育项目都是按照认知与情感相结合的思路开展活动(e.g., Collado et al., 2013; Kossack & Bogner, 2011)。例如，在一个有关水资源的环境教育项目中，组织者从认知和情感的角度设计了两类活动：认知活动包括给水中的生物命名，讲解有关水资源问题的基本知识，保护水资源的方法等；从情感角度设计的体验活动包括让学生赤脚过河，蒙着眼睛通过浅水区，激活视觉之外的各种感觉，通过这种直接的多感官的自然接触，加强自然联结。该活动显著提升了参与者的自然联结水平(Liefländer, Fröhlic, Bogner, & Schultz, 2013)。

4 研究展望

促进个体自然联结的发展，有利于推动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共同发展。对自然联结概念、作用以及发展的内在机制的探索和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从研究现状来看，对自然联结的关注在环境心理学领域呈上升趋势，得到了一些有价值的结果，但还不够全面和深入，还有很多未解决的问题。未来研究可以关注下面几个问题。

4.1 进一步明晰和完善自然联结的概念和结构

近二十年内，心理学研究者从不同角度开发了多个自然联结评估工具。目前在实证研究中应用比较广泛的自然联结量表，包括Schultz(2002)编制的自我包含自然量表(INS)、Mayer和Frantz(2004)编制的自然联结量表(CNS)以及Nisbet等人(2009)编制的自然联结量表(NR)。INS和CNS分别是从认知和情感角度开发的单维量表，而NR是包含认知和情感的多维量表，这意味着三个量表的理论基础是不同的，研究者们对于自然联结的概念界定和结构组成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虽然有研究表明，这些自然联结量表存在较高相关，表明研究者们对自然联结的含义有一定共识，但是差异也同时存在(Tam，2013)。这些差异提示我们，未来还需要更多的研究去检验现有量表之间的关系，探讨自然联结更准确的内涵，修订或者开发出结构更完善的测量工具。

4.2 探索自然联结形成和发展的心理机制

自然联结形成和发展的心理机制应成为未来研究的一个重要问题。目前的研究主要从探索自然联结的前因的角度鉴别出几个可能影响自然联结的因素，比如在自然环境中的活动经验(Hinds & Sparks, 2008; Schultz & Tabanico, 2007)，家庭成员的环境价值观(Cheng & Monroe, 2012)等，并没有很多研究深入探索自然联结形成和发展的心理机制。从实践的角度来看，一些教育项目从认知和情感两条路径上设计活动，促进自然联结发展(e.g., Collado et al., 2013; Liefländer et al., 2013)，但是这种设计思路并没有得到足够的理论支撑。例如，研究表明，关于自然和环境的知识可以促进自然联结(Cheng & Monroe, 2012; Nisbet et al., 2011), 但并没有研究去探索这种促进作用是如何实现的，是否是因为对自然知识的了解促使个体对人与自然的关系有新的评估和认识，其中是否有情绪感受发生并发挥作用。由于这些内在机制还是未知的，所以对于不一致的研究结果——知识不能促进自然联结(Collado et al., 2013)，目前很难有准确的解释。又如，有研究者发现自然接触可以通过引发积极情绪促进自然联结(Nisbet & Zelenski, 2011)，但是是否自然所引发的各种积极情绪(例如敬畏，自由，放松等)都可能提升自然联结，还需要更多研究去探索。所以，未来研究应继续探索自然联结形成和发展的前因变量和中介变量，努力解答以下问题：哪些个体因素和环境因素影响到个体的自然联结水平？哪些因素更为重要？这些因素如何发挥作用？这些问题的解决将有益于完善理论，指导实践。

4.3 检验自然联结在自然影响人的过程中的作用

自然对人类的健康发展有很多积极作用，对于自然联结在其中的角色，可以提出一种假设——自然联结是自然接触与其积极结果之间的中介变量之一，即对自然的了解与体验，可以促进个体自然联结水平的提升，从而更好地实现自然的积极作用。已有研究支持了这种可能性，表明自然联结在自然接触与生命力、利他性和合作性等变量之间发挥中介作用(e.g., Weinstein et al., 2009; Nisbet et al., 2011; Zelenski et al., 2015)。未来研究可关注两个方向：一是检验对于自然给人类带来的各种积极结果，如身心健康，认知发展，环保态度和行为提升等，自然联结是否都发挥了中介作用；二是在自然影响人的过程中，自然联结是否可能充当其他角色，比如，在某些条件下，是否可能发挥调节作用。这一探索将有助于更好地理解自然影响人的内在机制。

4.4 理论研究与教育实践相结合，促进儿童发展与自然联结的理论完善

二十一世纪初，有学者提出“自然缺失症”的概念，认为现今的生活环境导致儿童与自然的关系被割裂，这可能导致身心功能失调，甚至引发疾病(Louv, 2005)。如何修复儿童与自然的关系，促进儿童更健康的发展，成为人们近年来很关注的问题之一。因此，如果能将有关自然联结的理论研究与教育实践相结合，对推动儿童发展和完善自然联结的理论体系都将大有益处。具体来说，与教育实践相结合的未来研究可关注以下几个方向。第一，是关于自然联结的发展特点。研究表明，个体在童年与自然相处的经验，和其成人后与自然的联结水平有关(Ewert, Place, & Sibthorp, 2005; Wells & Lekies, 2006)；而且，自然联结在11岁之前更易发展和保持(Liefländer et al., 2013)。这是否意味着自然联结的形成和发展存在一个敏感期，并且，自然联结的发展是否存在年龄差异，需要未来更多研究去验证。第二，是关于自然联结对于儿童发展的积极作用。现有关于自然联结与人类发展的研究主要以成人为被试，对于儿童来说，在身心健康、认知功能等领域，自然联结与哪些具体的发展指标有关，也需要在未来的研究中得到更多关注。第三，自然联结提升的长期效应，可以在学校教育项目中得到验证。现有研究中发现的可促进自然联结的各种形式，例如在自然中行走运动等，大部分是短时间的实验操作或者短期行为，影响效应的持续性和稳定性还未得到证明。在学校环境中，可以设计纵向追踪研究，通过课程和活动让儿童与自然保持长期持续的接触，并对结果进行追踪。这种纵向研究的结果将弥补现有研究的不足，对于环境心理学和儿童发展心理学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4.5 将自然联结引入心理学各研究领域

鉴于自然联结与人类的健康幸福紧密相关，研究者可考虑在未来研究中将这一环境心理学的概念引入心理学其他领域，探索自然联结在更大范围内的理论和实践价值。除了前面所说的，在发展和教育心理学领域开展以儿童和青少年为研究对象的理论和干预研究，在发展心理学领域，还可以探究自然联结与老年人身心健康的关系，检验是否可以通过提升老年人的自然联结水平，改善其身体状况、情绪质量和生活满意度等。在临床心理学领域，可检验人与自然的联结，对于焦虑抑郁等心理异常问题是否具有疗愈功能。在工业与组织心理学领域，可探讨自然联结与员工心理压力、工作损耗、职业枯竭等变量的关系。在社会心理学领域，可在已有的关于自然与亲社会性、攻击性的研究(Poon, Teng, Wong, & Chen, 2016; Weinstein et al., 2009)的基础上，探讨自然联结作为一种相对稳定的特质，是否与个体的亲社会性或者攻击性相关。将自然联结引入心理学各领域持续关注的主题研究中，可以为研究者提供一个思考这些问题的不同角度，并且，可能为相关的现实问题的解决提供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