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维素是自然界中分布最广、含量最丰富的一种可再生性生物资源，纤维素的利用与生物转化对于解决目前世界能源危机以及粮食短缺、环境污染等问题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1]。尽管许多微生物在纤维素类物质降解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降解缓慢，故目前纤维素的高效生物转化仍存在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一些植食性昆虫与纤维素能源利用密切相关而受到关注，特别是木食性昆虫（Xylophagous insects）能通过纤维素酶高效利用纤维素类物质，从中获取足够营养维持自身生长发育的需要^{[2, 3]}，如食木蜚蠊、食木白蚁、天牛和木蜂等。其中，白蚁（蜚蠊目Blattodea：白蚁总科Termitoidae）是消化纤维素最有效的昆虫类群，其降解效率可达74%-99%^{[4, 5]}，而且每年消化的纤维素类物质总量巨大，被认为是地球上最小的高效生物反应器^[6]。但是，白蚁被认为是完全依靠后肠共生微生物来完成纤维素的降解，白蚁具有内源性纤维素酶的观点虽有报道却长期受到质疑。直到1998年，栖北散白蚁（Reticulitermes speratus）唾液腺纤维素酶基因RsEG的克隆^[7]，人们才开始明确认识到白蚁内源性纤维素酶和共生微生物的外源性纤维素酶共同参与了纤维素的降解，内源性纤维素酶基因开始受到关注，特别是在白蚁中最大的类群白蚁科（Termitidae）^[8]。白蚁高效利用纤维素的肠道生境条件和丰富的纤维素酶及其基因，为人类转化和利用生物质能的研究提供了可借鉴的模型，在纤维素的生物能源转化，以及环保型白蚁防治剂作用靶标的研究开发均具有重要意义^[9]。为了推动相关研究的深入，本文对白蚁内源性纤维素酶基因克隆和表达等研究进展进行了综述。

基于低等白蚁肠道纤维素酶的分布，白蚁的双重纤维素消化系统（Dual cellulose-digesting system）首次被Nakashima等^[10]提出，即源自白蚁自身的内源纤维素酶的消化系统和基于后肠共生微生物产生的纤维素酶的消化系统。其后，有观点认为白蚁的这两个纤维素消化系统其实是统一的，两者是连续发生并且共同作用^{[11, 12]}，反对者认为该观点的论据恰好是支持白蚁具有双重纤维素消化系统^[13]的观点。白蚁纤维素消化应是内源性和共生微生物的纤维素酶协同作用，低等白蚁后肠的共生原生动物（厌氧鞭毛虫）在吞噬、降解经白蚁破碎的木质纤维素颗粒发挥了重要作用^[14]，而为数众多的高等白蚁则是内源性纤维素酶发挥了重要作用^{[6, 15]}，当然在巢体内的共生真菌^[16]和白蚁后肠的共生细菌^[11]分泌的外源性纤维素酶亦参与了纤维素的有效降解，以维持白蚁自身和共生微生物的生长。

一般认为将纤维素分解为葡萄糖需要3类纤维素酶，包括外切-β-1，4-葡聚糖酶（exo-1，4-β-D-glucanase，CBH，EC 3.2.1.91）、内切-β-1，4-葡聚糖酶（endo-1，4-β-glucanase，EG，EC 3.2.1.4）和β-葡萄糖苷酶（β-1，4-D-glucosidase，BG，EC 3.2.1.21）^[17]。白蚁内源性纤维素酶包括内切-β-1，4-葡聚糖酶（EG）和β-葡萄糖苷酶（BG），主要由白蚁的唾液腺和中肠分泌产生。内切-β-1，4-葡聚糖酶主要作用于纤维素分子内部的非结晶区，随机水解β-1，4糖苷键，将长链纤维分子截断，产生带有非还原性末端的小分子纤维素和可溶性纤维寡聚糖；β-葡萄糖苷酶的主要作用是水解纤维二糖及低分子量的纤维寡糖生成葡萄糖。

白蚁内源性的EG酶cDNA全长测序显示它们都存在一个催化结构域，并且这个结构域与其他动物的GHF9（糖基水解酶家族9）氨基酸序列的催化位点一致^[10]，这表明白蚁内源性的EG酶属于GHF9，每种白蚁都包括个别来自GHF9的EG酶基因和GHF1家族的BG酶基因，而白蚁共生微生物存在多个EG酶、BG酶和CBH酶基因，远大于白蚁的内源性纤维素酶基因。除了山林原白蚁（Hodotermopsis sjostedti）中肠的EST分析得到一个属于GHF3的基因外，目前报道的白蚁内源性的BG酶均属于GHF1^[18]。美洲散白蚁（R. flavipes）的一内源性的EG酶基因经RNA干扰处理，白蚁甚至出现一定程度的死亡^[19]，说明内源性纤维素酶在白蚁消化甚至生长发育中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栖北散白蚁内源性的内切葡聚糖酶活性的发现^[20]，特别是其编码基因RsEG的克隆^[7]，使得白蚁自身能够产生纤维素酶得到广泛认可。根据美国国家生物技术信息中心的 GenBank数据，到目前为止已有4科18属33种白蚁的内源性纤维素酶基因克隆得到了cDNA全长序列，其中从32种白蚁中得到了62个完整的内源性EG酶基因cDNA编码序列，包括来自澳白蚁科和鼻白蚁科的6个低等白蚁种群，以及白蚁科的26个高等白蚁种群（表 1），每个白蚁种群的内切葡聚糖酶基因存在多个基因拷贝。

表 1 GenBank 中收录的白蚁EG 酶基因cDNA 全长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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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个被克隆的β-葡萄糖苷酶基因是从恒春新白蚁（Neotermes koshunensis）中克隆的NkBG^[27]。相比较于内切葡聚糖酶基因的研究，β-葡萄糖苷酶基因的研究较少，目前有11种白蚁的β-葡萄糖苷酶基因被克隆，获得了21个完整的内源性β-葡萄糖苷酶cDNA全长序列（表 2）。

表 2 GenBank 中收录的白蚁BG 酶基因cDNA 全长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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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个基因拷贝的维持与定位被认为能够赋予原始基因新的功能、亚功能，同时保持每个基因拷贝功能的保守性^[34]。白蚁的内源性纤维素酶基因也同时存在多个基因拷贝，这些同源基因组成一个基因家族，基因家族的成员彼此之间仅存在个别碱基的差异。虽然，白蚁内源性纤维素酶种内同源基因编码的纤维素酶共同作用于纤维素的降解，但每个种内同源基因编码的纤维素酶在纤维素的水解过程的功能意义仍有待研究。

白蚁内源性纤维素酶基因的表达场所主要是唾液腺和中肠。低等白蚁内源性纤维素酶基因主要在唾液腺表达，高等白蚁内源性纤维素酶基因主要在中肠表皮表达，即白蚁内源性纤维素酶基因在进化过程中的体内表达位点从唾液腺发展至中肠，但是培菌性的高等白蚁黑翅土白蚁（Odontotermes formosanus）内源性EG酶主要在唾液腺表达^[15]，木食性的高等白蚁高山象白蚁（Nasutitermes takasagoensis）内源性BG酶在中肠和唾液腺均有明显的表达^{[8, 31]}。

低等白蚁如格斯特乳白蚁（Coptotermes gestroi）、恒春新白蚁和栖北散白蚁等，其唾液腺和前肠的纤维素酶活力存在明显的差异^[35]。尽管前肠不是这些白蚁的分泌组织，但也存在较低的纤维素酶活力，这很有可能是在某种信号的诱导下，唾液腺表达分泌的纤维素酶随唾液流入到前肠，这种信号分子包括诱食信息素^{[36, 37]}、抗生素^[38]和蛋白类信息素^[39]等。低等白蚁中肠纤维素酶可能由于中肠分泌的某些蛋白酶分解了一部分唾液腺分泌的纤维素酶，而导致较低的纤维素酶活力^[40]，而且在中肠内的分布也不均。

工业上应用于木质纤维素生物质能转化最广泛的里氏木霉菌（Trichoderma reesei）^[41]，是研究纤维素酶基因表达和分泌的模式系统。该系统存在多个表达调控因子，可对纤维素酶基因的表达进行连续的严谨控制^{[42, 43]}，但由于里氏木霉菌分泌的纤维素酶较为单一，其中85%都属于葡萄糖外切酶^[44]，而工业生物质能的转化普遍需要混合酶系。因此，如果将白蚁内源性纤维素酶在里氏木霉菌中表达将可以填补该系统中缺乏的葡萄糖内切酶及糖苷酶成分。

白蚁内源性纤维素酶在白蚁的纤维素降解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目前白蚁内源性纤维素酶基因在原核和真核宿主中已经成功实现超表达（表 3）。2004年，Lee等^[45]利用昆虫杆状病毒表达系统表达出了桑天牛高活性内切酶重组蛋白，是昆虫纤维素酶第一次在体外表达有活性的蛋白。白蚁纤维素酶的外源表达开始很难实现，虽然通过刚果红平板法检测到高山象白蚁的NtEG基因的重组蛋白存在功能性表达^[22]，但首次在大肠杆菌（Escherichia coli）中实现超表达的白蚁纤维素酶基因的是4种白蚁[栖北散白蚁、高山象白蚁、台湾乳白蚁和短刀乳白蚁（C. acinaciformis）]的内切酶基因突变体^[46]。随后，进行进一步的基因改组，又得到了PA68突变体酶，同样在大肠杆菌中实现超表达^[47]。近年来，多种白蚁纤维素酶基因在原核生物大肠杆菌中成功表达^{[9, 23, 33, 48, 49]}。相较于原核生物表达系统，真核生物表达系统能够表达更高活性的白蚁纤维素酶重组蛋白，栖北散白蚁的RsEG基因和高山象白蚁的NtEG基因在米曲霉（Aspergillus oryzae）中表达出高活性的纤维素酶重组蛋白，比活性分别高达1 200 U/mg和1 392 U/mg^[50]。恒春新白蚁的NkEG基因也在米曲霉中成功表达出有活性的纤维素酶重组蛋白^[51]，白蚁纤维素酶基因在真菌中成功表达的还有毕赤酵母（Pichia pastoris）^{[52, 53]}。与此同时，美洲散白蚁的RfBGlu-1基因在粉纹夜蛾（Trichoplusis ni）的Sf9细胞（一种昆虫表达系统的宿主细胞）中成功表达，并且以杆状病毒作为载体，重组的白蚁纤维素酶基因最大活性高达638 U/mg^[28]。

表 3 白蚁内源性纤维素酶基因外源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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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个世纪以来，白蚁对木质纤维素降解的高效性吸引了许多学者的注意，但长期以来人们普遍认为白蚁完全依赖共生微生物来降解纤维素。随着新兴的高通量检测技术的发展，白蚁纤维素酶基因的相关研究得到了极大的关注，多种白蚁的内源性纤维素酶基因成功克隆，白蚁自身能够产生纤维素酶得到证实。低等白蚁肠道内源性纤维素酶在分解纤维素中发挥重要作用^[54]，而木食性高等白蚁纤维素的降解对内源性纤维素酶的依赖程度更高^{[6, 8, 15, 55]}。当然高等白蚁后肠微生物在纤维素降解过程中也起着重要作用^[56]，同时高等白蚁后肠中的细菌群落的蛋白组学研究表明，相较于纤维素降解，后肠细菌产生的水解酶在新陈代谢（包括固氮作用、同化作用、异化作用和氨基酸的合成）中发挥更重要的作用^[57]。最近的组学研究引起了关于白蚁生物学、生理学以及生物化学方面新信息的大爆炸，为生物技术进入新的既有的领域创造了空前的机会^[57]。目前，只有两种白蚁的全基因组已经测得，包括低等白蚁内华达动白蚁（Zootermopsis nevadensis）^[58]和高等白蚁纳塔尔大白蚁（Macrotermes natalensis）^[59]，这两种白蚁全基因组信息为更多白蚁基因组的组装提供了依据，以促进进化和生物过程相关基因的研究^[60]。根据内华达动白蚁的全基因组序列分析，从中发现了大量与白蚁生长发育密切相关的基因^[58]。在对格斯特乳白蚁转录组研究中发现新的内源性纤维素酶基因^[61]。美洲散白蚁肠道宏转录组（Metatranscriptome）分析显示，白蚁具有消化半纤维素和木质素的漆酶基因和过氧化酶基因^[62]。除了基于基因组学和转录组学的研究之外，利用高分辨率固体核磁¹³C NMR技术从代谢组学的角度分析¹³C标记的纤维素在山林原白蚁肠道中的降解过程，证实了内源性纤维素酶在纤维素消化过程中的重要性，并且表明后肠细菌主要作用于纤维糊精或纤维二糖的磷酸解作用^[63]。

运用新的生物技术发现更多的纤维素酶基因，并从中选取能够在外源体系中表达高活性酶的基因，将能够解决工业生产中纤维素酶体外表达活性弱，产量低等问题。尽管模仿白蚁消化系统的想法也存在已久，但将这一高效纤维素分解系统在工业应用仍有诸多问题亟待解决。目前，仅有少数白蚁内源性纤维素酶能够在原核和真核生物表达系统中实现超表达。而对于生物质能的转化，需要的纤维素酶能够是低成本的大量表达，白蚁内源性纤维素酶在大肠杆菌中的表达大多只能得到少量的不可溶无水解酶活性的包涵体，目前在大肠杆菌能够以活性状态进行表达的白蚁内源性纤维素酶基因较少。因此，筛选体外高效表达并表达出活性状态的重组蛋白的基因克隆，一方面有必要对纤维素酶本身蛋白质序列进行改造以适应原核表达系统，同时寻求能够过度表达白蚁纤维素酶基因的真核表达系统，以实现白蚁内源性纤维素酶在工业生产上的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