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全球失衡(global imbalances)一直是学界关心的热点^①。无论是贸易顺差国还是贸易逆差国都饱受全球经济失衡带来的负面影响。一方面，以美国为代表的国家经常账户持续逆差，造成本国低技能就业岗位的流失以及工资的下降；另一方面，中国和德国等国家则面临巨额的经常账户顺差，导致汇率持续走高，产品国际竞争力下降。金融危机之后，破解全球失衡，实现全球经济的再平衡成为学界和政界共同面临的难题(谭之博、赵岳，2012)。传统上，对全球失衡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财政政策(Backus et al., 2005; Chinn et al., 2005)，汇率政策(Mckinnon and Schnabl, 2009)以及人口结构(Henricksen，2005)这3个领域。2008年美国次债危机对世界经济造成重大的影响，各国经常账户受到波及，从金融视角研究全球失衡成为新的趋势。Bernanke(2005)认为储蓄率是影响一国经常账户的关键因素。他以美国为例说明高消费低储蓄会造成经常账户赤字。Caballero et al.(2008)强调由于各个国家创造金融资产的能力不同，因此资本利用率存在差异，最终导致经常账户失衡。在他们的基础上，Mendoza et al.(2009)构建的理论模型表明，金融发展水平的差异是造成各国经常账户失衡的重要原因。金融业发展较好的国家会积累大量的债务，经历经常账户赤字。徐建炜、姚洋(2010)利用1990-2005年45个国家的面板数据研究发现，以金融服务业占主导的国家更容易经历经常账户的逆差，以制造业为主导的经济体更容易出现经常账户的顺差。但是也有部分学者持相反的意见。谭之博、赵岳(2012)基于1990-2007年56个国家的面板数据，分析了银行集中度、企业储蓄和经常账户失衡之间的关系。实证结果表明，银行集中度越高的国家，企业从外部融资的比例越小，自身储蓄越高；同时企业储蓄和经常账户余额之间存在正向关系。因此银行集中度高的国家更容易经历经常账户的顺差。

① Obstfeld and Rogoff(2009)，田丰等(2012)将全球失衡定义为在世界范围内，各国普遍出现的经常账户不平衡现象。

近年来，从国际贸易的视角去研究失衡成为一个蓬勃发展的领域。Ju and Wei(2009)在HO框架下，构建了包含可贸易部门以及刚性劳动市场的理论模型，分析结果显示：产出组成和贸易结构变动是影响经常账户的重要渠道。这两位学者的成果为后来的研究奠定了基础，Jin(2009)认为全球化实质上是一个商品贸易和资产贸易交织在一起的过程，因此需要同时从金融视角和贸易视角来研究全球失衡问题。他建立一个包括商品贸易和资本贸易的多部门贸易模型，由于资本倾向于流向专业化程度较高的资本密集型产业。因此南北经济一体会造成资本流向发达国家，南方国家成为贸易和资本的净输出国。Jin的研究尝试将“金融说”和“贸易说”相结合，对前人的研究做了有益的总结。但是，他的模型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存在像德国和日本那样处于贸易顺差的发达国家，因此存在较为明显的缺陷。

本文也从贸易视角研究全球失衡。但是和以前研究不同的是，我们从贸易内部结构为切入点，分析不同专业化分工对经常账户的影响。我们对中国贸易内部结构分析之后发现，中国对外贸易结构存在很大的差异。我们基于全球主要贸易国家的数据分析后发现，服务贸易和货物贸易、经常账户之间的反向关系依旧成立。这意味着，服务贸易兴起可能是造成全球失衡的重要原因。1993年乌拉圭回合多边谈判签署了《服务贸易总协定(GATS)》，并于1995年正式生效，全球服务贸易的进入高速发展期。但是由于服务品自身的特殊性以及金融、电信等行业的重要性，总体上服务业的开放程度仍然落后于制造业，服务业的开放是一个缓慢且长期的过程(Adlung，2009)。我们认为正是这种服务业渐进式的开放导致全球失衡。

本文从以下方面扩展现有的研究。第一，服务业渐进式的开放必然会影响微观主体的消费和储蓄行为。考虑到现实情况，本文构建了基于代表性家庭的两阶段模型，由于货物贸易的开放程度已经达到较高的状态，因此本文假设货物品价格在两阶段保持不变，而服务贸易壁垒在逐步降低，因此假定服务品的价格在第二期要低于第一期。重点研究非对称开放条件下，服务净进口国和服务净出口国的经常账户变动情况。第二，本文主要采用双边服务贸易和货物贸易的数据来分析服务贸易与经常账户失衡之间的关系，避免了过去采用加总层面数据研究所忽视的双边效应。第三，金融危机之后，各国都意识到经常账户失衡对全球经济的危害，再平衡成为共识。鉴于此，本文以2008年为界限，将样本划分为危机前和危机后两个阶段，分别考察危机前后服务贸易对经常账户影响程度的变动情况。

二、理论模型

本文认为由于服务业开放明显滞后于制造业开放，这种非对称的贸易开放序列会影响理性消费者的预期，进而影响消费决策，并且最终导致一国经常账户的变动。基本的建模策略如下：由于未来的服务品价格会低于现期价格，服务净进口国会主动增加储蓄用以购买服务品；服务净出口国预期到未来的收入会有增长，为了平滑消费增加福利，这些国家会主动借贷用来增加当期的消费量。因此，这些服务贸易净出口国会引发经常账户的赤字，而服务贸易净进口国的经常账户会盈余。

本文采用开放经济中典型的两国模型，参考Krugman(1980)的经典思路，两国分工生产不同的产品，消费者的偏好相同，要素禀赋相同。考虑到产品分工，我们假定有两种商品：母国产品(h)，国外商品(f)。考虑到两阶段跨期的选择问题，每一期的母国产品为Y_t^h(t=1，2)，价格为p_t^h；外国产品价格外生给定p_t^f*，因此本国进口商品的价格为p_t^f=τ_t^fp^f*_t，τ_t^f>1表示运输成本。

代表性消费者的目标是实现两阶段效用最大化：

$ U = \frac{{C_1^{1 - \frac{1}{\sigma }} - 1}}{{1 - \frac{1}{\sigma }}} + \beta \frac{{C_2^{1 - \frac{1}{\sigma }} - 1}}{{1 - \frac{1}{\sigma }}} $

(1)

其中，σ>0表示跨期的替代弹性，β∈(0, 1)代表折旧率。

消费者每一期消耗的商品总量和价格指数分别为：

$ {C_t} = {\left({\frac{{c_t^h}}{\nu }} \right)^\nu }{\left({\frac{{c_t^f}}{{1 - \nu }}} \right)^{1 - \nu }}, 0 \leqslant \nu \leqslant 1 $

(2)

$ {P_t} = {\left({p_t^h} \right)^\nu }{\left({\tau _t^fp_t^{f * }} \right)^{1 - \nu }} $

(3)

代表性家庭的风险偏好为中性，投资的回报率为r。那么两阶段的预算约束为：

$ {P_1}{C_1} + \frac{{{P_2}{C_2}}}{{1 + r}} = p_1^hY_1^h + \frac{{p_2^hY_2^h}}{{1 + r}} $

(4)

消费者效用最大化问题，通过解一个欧拉方程可以求出第一期的消费量：

$ {C_1} = {\beta ^{ - \sigma }}{\left[ {\left({1 + r} \right)\left({\frac{{{P_1}}}{{{P_2}}}} \right)} \right]^{ - \sigma }}{C_2} $

(5)

联立方程(4)和(5)，我们可以解出：

$ {P_1}{C_1} = \frac{1}{{1 + {\beta ^\sigma }{{\left({1 + r} \right)}^{\sigma - 1}}{{\left({\frac{{{P_1}}}{{{P_2}}}} \right)}^{\sigma - 1}}}}\left({p_1^hY_1^h + \frac{{p_2^hY_2^h}}{{1 + r}}} \right) $

(6)

$ {P_2}{C_2} = \frac{{{\beta ^\sigma }{{\left({1 + r} \right)}^{\sigma - 1}}{{\left({\frac{{{P_1}}}{{{P_2}}}} \right)}^{\sigma - 1}}}}{{1 + {\beta ^\sigma }{{\left({1 + r} \right)}^{\sigma - 1}}{{\left({\frac{{{P_1}}}{{{P_2}}}} \right)}^{\sigma - 1}}}}\left({p_1^hY_1^h + \frac{{p_2^hY_2^h}}{{1 + r}}} \right) $

(7)

通过公式(6)和公式(7)，我们可以发现每阶段的消费量和整个生命周期的总收入成正比。折旧率β、跨期替代弹性σ以及真实的资本回报率(1+r)($\frac{{{P_1}}}{{{P_2}}}$)都会对居民的消费分配产生影响。利用公式(6)，可以求出第一阶段的贸易盈余：

$ C{A_1} = p_1^hY_1^h - \frac{1}{{1 + {\beta ^\sigma }{{\left({1 + r} \right)}^{\sigma - 1}}{{\left({\frac{{{P_1}}}{{{P_2}}}} \right)}^{\sigma - 1}}}}\left({p_1^hY_1^h + \frac{{p_2^hY_2^h}}{{1 + r}}} \right) $

(8)

首先，我们从服务贸易净进口国视角进行分析。随着服务贸易壁垒逐步开放，服务贸易成本逐步下降，但是服务贸易成本和货物贸易成本之间依旧存在较大的差距。服务贸易和货物贸易之间非对称开放结构，必然会影响国家的经常账户。本文设定本国生产工业品(m)，外国生产服务品(s)。利用公式(3)可以求出两阶段的价格比：

$ \frac{{{P_1}}}{{{P_2}}} = {\left({\frac{{p_1^m}}{{p_2^m}}} \right)^\nu }{\left({\frac{{\tau _1^s}}{{\tau _2^s}}} \right)^{1 - \nu }} = {\left({\frac{{\tau _1^s}}{{\tau _2^s}}} \right)^{1 - \nu }} $

(9)

本文构建的模型关于非对称开放最关键的设定是：制造品价格在两个阶段保持不变，而服务品的价格下降。因此公式(9)中的第一个等式可以转化为第二个等式。将公式(9)带入公式(8)中，可以得出：

$ C{A_1} = p_1^mY_1^m - \frac{1}{{1 + {\beta ^\sigma }{{\left[ {\left({1 + r} \right){{\left({\frac{{\tau _1^s}}{{\tau _2^s}}} \right)}^{1 - \nu }}} \right]}^{\sigma - 1}}}}\left({p_1^mY_1^m + \frac{{p_2^mY_2^m}}{{1 + r}}} \right) $

(10)

当σ>1时，求偏导可以发现$\frac{{\partial C{A_1}}}{{\partial \tau _2^s}}$＜0。^①这意味着，对服务进口国而言，随着未来服务贸易成本的降低，理性的消费者会降低当期的消费支出留在下一期消费，进而导致现期的贸易盈余。

① Gruber(2005)和Barro(2009)都认为跨期的替代弹性大于1。

接下来，我们对贸易净出口国进行分析。此时本国生产服务品，外国生产工业品。利用公式(3)可以得出：

$ \frac{{{P_1}}}{{{P_2}}} = {\left({\frac{{p_1^s}}{{p_2^s}}} \right)^\nu }{\left({\frac{{\tau _1^m}}{{\tau _2^m}}} \right)^{1 - \nu }} = {\left({\frac{{p_1^s}}{{p_2^s}}} \right)^\nu } $

(11)

由于两阶段制造品的运输成本不变，因此公式(11)中的第一个等式可以转化为第二个等式。将公式(11)带入公式(8)中，可以得出：

$ C{A_1} = p_1^sY_1^s - \frac{1}{{1 + {\beta ^\sigma }{{\left[ {\left({1 + r} \right){{\left({\frac{{p_1^s}}{{p_2^s}}} \right)}^\nu }{{\left({\frac{{\tau _1^m}}{{\tau _2^m}}} \right)}^{1 - \nu }}} \right]}^{\sigma - 1}}}}\left({p_1^sY_1^s + \frac{{p_2^sY_2^s}}{{1 + r}}} \right) $

(12)

从公式(12)中，我们发现在服务品需求较为强烈的情况下，随着服务贸易成本的下降，未来服务品的价格会进一步提高。随着p₂^s的提高，$1 + {\beta ^\sigma }{\left[ {(1 + r){{\left({\frac{{p_1^s}}{{p_2^s}}} \right)}^\nu }{{\left({\frac{{\tau _1^m}}{{\tau _2^m}}} \right)}^{1 - \nu }}} \right]^{\sigma - 1}}$会减小，$\left({p_1^sY_1^s + \frac{{p_2^sY_2^s}}{{1 + r}}} \right)$会增加，这将会导致CA₁会下降，经常账户处于赤字状态。

均衡求解:

现在进行均衡求解，为了计算的方便，本文将外国工业品的价格设定为1，因此本国进口的制造品实际价格为，p_t^m=τ_t^m。τ_t^m和τ_t^s分别表示制造品和服务品的运输成本。在每个国家，代表性家庭的目标是实现两阶段效用最大化：

$ U = \frac{{X_1^{1 - \frac{1}{\sigma }} - 1}}{{1 - \frac{1}{\sigma }}} + \beta \frac{{X_2^{1 - \frac{1}{\sigma }} - 1}}{{1 - \frac{1}{\sigma }}}, \left({X = C, {C^ * }} \right) $

(13)

本国和外国在两阶段的预算约束分别为：

$ {P_1}{C_1} = p_1^sY_1^s - {B_1}, {P_2}{C_2} = p_2^sY_2^s + \left({1 + r} \right){B_1} $

(14)

$ P_1^ * C_1^ * = Y_1^{m * } - B_1^ *, P_2^ * C_2^ * = Y_2^{m * } + \left({1 + r} \right)B_1^ * $

(15)

B₁和B₁^*表示本国家庭和国外家庭在第一期的储蓄。

关于消费函数的设定，参照Cole and Obstfeld(1991)、Corsetti and Pesenti(2001)的处理方法，采用CES函数形式：

$ {C_t} = {\left[ {{{\left({C_t^s} \right)}^{\frac{{\theta - 1}}{\theta }}} + {{\left({C_t^m} \right)}^{\frac{{\theta - 1}}{\theta }}}} \right]^{\frac{\theta }{{\theta - 1}}}} $

(16)

其中，θ>1表示工业品和服务品之间的替代弹性。C_t^s表示本国在时间t消耗的服务品数量，C_t^m表示在t时刻本国消耗的工业品。进一步可以算出本国和外国的价格指数：

$ {P_t} = {\left[ {{{\left({p_t^s} \right)}^{1 - \theta }}{{\left({\tau _t^m} \right)}^{1 - \theta }}} \right]^{\frac{1}{{1 - \theta }}}} $

(17)

$ P_t^ * = {\left[ {{{\left({\tau _t^sp_t^s} \right)}^{1 - \theta }} + 1} \right]^{\frac{1}{{1 - \theta }}}} $

(18)

消费者效用最大化问题，通过解欧拉方程可以得出下面的等式：

$ {C_1} = {\beta ^{ - \sigma }}{\left[ {\left({1 + r} \right)\left({\frac{{{P_1}}}{{{P_2}}}} \right)} \right]^{ - \sigma }}{C_2} $

(19)

$ C_1^ * = {\beta ^{ - \sigma }}{\left[ {\left({1 + r} \right)\left({\frac{{P_1^ * }}{{P_2^ * }}} \right)} \right]^{ - \sigma }}C_2^ * $

(20)

进一步，跨期的最优选择，我们可以得到以下四个方程：

$ C_t^s = {\left({\frac{{p_t^s}}{{{P_t}}}} \right)^{ - \theta }}{C_t} $

(21)

$ C_t^m = {\left({\frac{{\tau _t^m}}{{{P_t}}}} \right)^{ - \theta }}{C_t} $

(22)

$ C_t^{s * } = {\left({\frac{{\tau _s^hp_t^s}}{{P_t^ * }}} \right)^{ - \theta }}{C_t} $

(23)

$ C_t^{m * } = {\left({\frac{1}{{P_t^ * }}} \right)^{ - \theta }}C_t^ * $

(24)

当工业品和服务品市场出清时，必须满足：

$ Y_t^s = C_t^s + \tau _t^sC_t^{s * } $

(25)

$ Y_t^{m * } = \tau _t^mC_t^m + C_t^{m * } $

(26)

此外，当借贷市场处于均衡时，有：

$ {B_1} + B_1^ * = 0 $

(27)

对称均衡:

当满足p^s=p^m, B₁=B₁^*, Y^s=Y^M, τ^s=τ^m=τ时，整个经济体处于稳定状态。此时，两国的价格指数相等：

$ P = {P^ * } = {\left({1 + {\tau ^{1 - \theta }}} \right)^{\frac{1}{{1 - \theta }}}} $

(28)

同时，我们还可以得到：

$ C = {C^ * } = \frac{Y}{P} $

(29)

$ {C^s} = {C^{m * }} = {P^\theta }C $

(30)

$ {C^m} = {C^{s * }} = {\tau ^{ - \theta }}{P^\theta }C $

(31)

利用公式(29)-(31)，我们可以发现：母国消费的服务品占本国总产出的比重和外国消费工业品占本国总产出的比重相等，即：

$ \frac{{{C^s}}}{{{C^s} + \tau {C^{s * }}}} = \frac{{{C^m}}}{{\tau {C^m} + {C^{m * }}}} = \frac{1}{{1 + {\tau ^{1 - \theta }}}} = {s_h} $

(32)

另一方面，母国和外国消费国外产品的份额也相等，即：

$ \frac{{{C^m}}}{{\tau {C^m} + {C^{m * }}}} = \frac{{{C^s}}}{{{C^s} + \tau {C^{s * }}}} = \frac{{{\tau ^{1 - \theta }}}}{{1 + {\tau ^{1 - \theta }}}} = {s_f} $

(33)

利用公式(32)和(33)我们可以发现，$\frac{{\partial {s_h}}}{{\partial \tau }} > 0, \frac{{\partial {s_f}}}{{\partial \tau }} < 0$。即面对对称开放，国家会进行不同产品的分工和消费，随着服务贸易成本的下降，母国消费的服务品会减少，消费的工业品会增加。

非对称均衡:

当经济背离均衡时，根据欧拉方程可以得到(我们用^符号表示背离均衡的各个变量)：

$ {\dot C_1} = - \sigma \left({1 - \beta } \right)\dot r - \sigma {\dot P_1} + \sigma {P_2} + {\dot C_2} $

(34)

$ \hat C_1^ * = - \sigma \left({1 - \beta } \right)\hat r - \sigma \hat P_1^ * + \sigma \hat P_2^ * + \hat C_2^ * $

(35)

同时，第一阶段的预算约束为：

$ {\hat C_1} = \hat p_1^s - {\hat P_1} - {\hat B_1}, \hat C_1^ * = - \hat P_1^ * - \hat B_1^ * $

(36)

第二阶段的预算约束为：

$ {\hat C_2} = \hat p_2^s - {\hat P_2} + \frac{1}{\beta }{\hat B_1}, \hat C_2^ * = - \hat P_2^ * + \frac{1}{\beta }\hat B_1^ * $

(37)

再结合本国借贷市场出清条件，我们可以得到：

$ {\hat B_1} = \frac{{\hat p_1^s - \left({{{\hat P}_1} - \hat P_1^ * } \right) - \left({{{\hat C}_1} - \hat C_1^ * } \right)}}{2} $

(38)

公式(38)表明本国经常账户受到贸易条件(p₁^s)、真实汇率(P₁-P₁^*)以及(C₁-C₁^*)的影响。随着贸易条件的改善，经常账户会盈余；而真实汇率的提高和两国消费差异的增加会导致经常账户的赤字。

结合公式(34)、(35)以及(37)，公式(38)可以进一步转化为：

$ \frac{{2\left({1 + \beta } \right)}}{\beta }{\hat B_1} = \left({\hat p_1^s - \hat p_2^s} \right) + \left({\sigma - 1} \right)\left({{{\hat P}_1} - {{\hat P}_2}} \right)\left({\sigma - 1} \right)\left({\hat P_1^ * - \hat P_2^ * } \right) $

(39)

通过公式(39)可以得到本文模型的命题：随着贸易壁垒的降低，服务品会和工业品会表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状况：工业品的价格会持续下降($\hat P_2^*$下降)，由于对服务品存在强烈的需求，服务品的价格会提高(${\hat P_2}$增加)。这两种情况都会导致服务出口国的经常账户赤字。

三、计量模型、测算方法和数据来源 (一) 计量方程设定

基于以上分析，我们建立以下的计量方程，考察服务贸易、非对称开放对全球失衡的影响：

$ C{A_{ijt}} = {\alpha _0} + {\alpha _1}C{A_{ijt - 1}} + {\alpha _3}ST{B_{ijt}} + {\alpha _4}{X_{it}} + {\alpha _5}{X_{jt}} + {\mu _i} + {\eta _j} + {\delta _t} + {\varepsilon _{ijt}} $

其中，i代表母国，j表示贸易伙伴国，t代表时间。被解释变量CA表示双边的经常账户余额。考虑到样本是动态面板数据，我们引入CA的滞后一期作为解释变量。STB表示双边服务贸易的净值。X_it是本国的一系列控制变量，X_jt是伙伴国的控制变量，μ_i是本国的固定效应，η_j是伙伴国的固定效应，δ_t是时间固定效应，ε_ijt是随机误差项。

本文在研究服务贸易与经常账户失衡之间联系时，将贸易特征和禀赋结合在一起进行分析，一般的线性估计无法实现。本文借鉴了Rajan and Zingales(1998)的方法，引入服务贸易与禀赋特征的交互项(交叉相乘项)作为解释变量。具体的估计设定为如下的形式：

$ \begin{array}{l} C{A_{ijt}} = {\alpha _0} + {\alpha _1}C{A_{ijt - 1}} + {\alpha _3}ST{B_{ijt}} + {\alpha _4}{X_{it}} + {\alpha _5}{X_{jt}} + {\alpha _6}ST{B_{ijt}} * tf{p_{it}} + {\alpha _7}ST{B_{ijt}} * tf{p_{jt}}\\ {\alpha _8}ST{B_{ijt}} * hu{m_{it}} + {\alpha _9}ST{B_{ijt}} * hu{m_{jt}} + {\alpha _{10}}ST{B_{ijt}} * {r_{it}} + {\alpha _{11}}ST{B_{ijt}} * {r_{jt}} + {\mu _i} + {\eta _j} + {\delta _t} + {\varepsilon _{ijt}} \end{array} $

STB_ijt*tfp_it表示服务贸易与母国全要素生产率的交互影响，STB_ijt*tfp_jt表示服务贸易与伙伴国全要素生产率的交互影响，STB_ijt*hum_it服务贸易与母国人力资本的交互影响，STB_ijt*hum_jt服务贸易与伙伴国人力资本的交互影响，STB_ijt*r_it服务贸易与母国利率的交互影响，STB_ijt*r_jt服务贸易与利率的交互影响。

为了避免解释变量和被解释变量之间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对核心解释变量的滞后一期，计量方程进一步修正为：

$ \begin{array}{l} C{A_{ijt}} = {\alpha _0} + {\alpha _1}C{A_{ijt - 1}} + {\alpha _3}ST{B_{ijt - 1}} + {\alpha _4}{X_{it}} + {\alpha _5}{X_{jt}} + {\alpha _6}ST{B_{ijt - 1}} * tf{p_{it}} + {\alpha _7}ST{B_{ijt - 1}} * tf{p_{jt}} + \\ {\alpha _8}ST{B_{ijt - 1}} * hu{m_{it}} + {\alpha _9}ST{B_{ijt - 1}} * hu{m_{jt}} + {\alpha _{10}}ST{B_{ijt - 1}} * {r_{it}} + {\alpha _{11}}ST{B_{ijt - 1}} * {r_{jt}} + {\mu _i} + {\eta _j} + {\delta _t} + {\varepsilon _{ijt}} \end{array} $

(二) 变量的定义、测度及数据来源 1. 被解释变量和主要解释变量

(1) 经常账户(CA_ijt)：当期双边层面的经常账户余额，本文的被解释变量，该数据来自WTO统计数据库。

(2) 双边服务贸易(STB_ijt)：现有的服务贸易数据质量远远低于货物贸易，不同数据库之间的统计口径差别较大(Timmer et al., 2012)。例如：BOP关于服务贸易数据的统计只包括跨境交易(模式1)和境外消费(模式2)，忽略了商业存在(模式3)以及自然人的流动(模式4)。为了保证统计口径的一致，本文的双边服务贸易数据来源于国际经合组织服务贸易统计数据(OECD Trade in Services Statistics)。该数据库包括了世界上主要服务贸易国家之间的双边服务贸易数据。

2. 双边控制变量

X是同时包括母国和东道国的控制变量。结合已有的研究成果和样本的国家特征情况，在有关经常账户的回归中，采用控制变量如下：(1)政府规模(sog)，用政府消费、国有企业投资量、税收水平、转移支付以及边际税率五个方面衡量得出。(2)法治和产权保护程度(right)，制度经济学的研究表明，稳定的司法体系和完善的产权保护制度是一国经济保持长期增长的关键因素。本文进一步分析产权保护对全球失衡的影响。(3)货币的稳健度(money)，通货膨胀会影响经济运行的效率，是否会对全球失衡造成影响，这也是本文关注的问题。(4)贸易的开放程度(open)，不同的贸易开放程度必然会影响双边服务贸易流。因此，本文引入贸易开放程度作为控制变量之一。(5)市场规则(law)：良好的市场规则有利于开展服务贸易，进而强化服务贸易对全球失衡的影响。本文引入市场规则作为控制变量。本文的控制变量均来自加拿大弗雷泽研究所(Fraser Institute of Canada)每年公布的全球经济自由化指数(Economic Freedom of the World，EFW Index)。该数据库涵盖了政府规模、法制和产权保护程度、货币稳健度、开放程度和市场规则，可以作为跨国面板数据的控制变量。

3. 交互作用项

本文引入的交互项一共包括全要素生产率、人力资本和利率，设定分别如下：

(1) 全要素生产率(tfp)：本文对全要素生产率的测度采用Malmquist指数法，采用DEAP2.1进行测度。劳动和资本作为投入变量；以GDP作为产出，数据为现价美元，统一采用对美元年的汇率进行换算，并采用平减指数进行调。GDP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WDI数据库，就业数据来源于世界劳工组织统计数据库，资本存量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国民经济核算数据。

(2) 对于人力资本的计算，本文借鉴Hall and Jones(1999)，Barro and Lee(2010)的计算方法，一国的人力资本设定为：

$ hum = {e^{\varphi \left(x \right)}} $

其中，x是一国人口的受教育的年限，ϕ(x)的表达式如下：

$ \phi \left(x \right) = \left\{ {\begin{array}{*{20}{c}} \begin{array}{l} 0.134 * x\\ 0.134 * 6 + 0.101 * \left({x - 6} \right)\\ 0.134 * 6 + 0.101 * 6 + 0.068 * \left({x - 12} \right) \end{array}&\begin{array}{l} if\;\;\;x \le 6\\ if\;\;\;6 < x \le 12\\ if\;\;\;12 < x \end{array} \end{array}} \right. $

其中，人力资本数据结合世界银行WDI数据库和Barro(2012)公布数据基础上计算得出。

(3) 利率(r)：实际利率是指按GDP平减指数衡量的通胀调整贷款利率。源自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国际金融统计》和数据文件，基于世行的GDP平减指数数据。

(三) 统计性描述

考虑到跨国面板数据差异较大，本文进一步给出描述性统计，具体如下表：

四、实证分析 (一) 全样本回归

首先，我们从整体样本层面考察服务贸易、非对称开放与经常账户之间的关系。方程1-3分别给出了混合回归、随机效应和固定效应的计量结果。由于动态面板数据数据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本文还使用差分GMM和系统GMM，结果见表 2。

方程整体显著性的Wald检验结果拒绝了解释变量系数为为零的原假设(检验值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回归模型整体上显著；Sargan检验结果表明不能拒绝工具变量为过度性识别的原假设(P值大于0.1)，即工具变量是有效的；残差序列相关检验表明，扰动项的差分存在一阶自相关，但不存在二阶自相关，故接受原假设“扰动项无自相关”，可以使用GMM。观察回归结果，我们可以得到以下结论：

1.从回归结果中，我们可以发现服务贸易和经常账户之间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这也印证了前文理论模型的观点——非对称开放下服务贸易兴起会引致全球失衡。数据显示，服务贸易净值提高100万美元，经常账户余额减少98.7万美元。本文的计量结果和Claessens et al.(2011)，Kowalski and Lesher(2010)，Barattieri(2014)的研究结论保持一致。正如前文理论模型的分析，全球贸易的非对称开放会影响服务品净进口国和净出口国微观主体的行为。对具有服务贸易比较优势的净出口国而言，预期到下一期服务贸易的开放程度会提高，服务贸易带来的收益会进一步提高，该国居民的总收入也会相应提高。为了平滑消费，这些国家的居民会在当期进行借贷增加购买力，这就会导致服务贸易的净出口国的经常账户赤字。服务贸易不具有优势的净进口而言，考虑到下一期服务品的价格会下降，会主动增加储蓄，以便在未来可以购买更多的服务品。因此，服务贸易的净进口国的经常账户在当期会盈余。这两个作用途径，最终导致了服务贸易和经常账户之间的负向关系。

2.贸易伙伴国知识产权保护力度的每提高1单位，会促进母国的经常账户的盈余额增加93万美元。随着全球经济日益服务化，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越来越显著。服务贸易是典型的技术和知识密集型贸易，知识产权保护力度的影响更大(Breinlich and Criscuolo, 2011)。唐保庆等(2011)研究表明知识产权保护已经成为服务贸易出口驱动的“助推器”，可以强化服务业出口部门对其他部门所产生的外部经济溢出效应。贸易伙伴国的知识产权力度的提高，可以促进本国高技术产品的出口，因此可以显著提高本国的贸易盈余。

3.本国市场规则的完善可以强烈的刺激本国的经常账余额的增加，实证结果表明，市场规则指数优化1单位，可以促进贸易顺差增加582万美元。当东道国市场定制更有利市场经济发挥配置作用的法律法规时，会增加对本国出口商的吸引力。随着东道国市场规则的优化，关税和非关税壁垒下降，这都有利于母国的出口。

4.贸易伙伴国开放程度提高有助于提高本国经常账户盈余，本国开放程度的提高对经常账户的影响不显著。数据显示：贸易伙伴国开放程度指数提高1单位，本国经常账户增加114.8万美元。上世纪八十年代起，经济一体化的浪潮席卷全球，世界各个国家都融入全球价值链中，不同经济之间的关联程度不断提高，此时邻国的贸易政策会影响母国的贸易收支。邻国的开放程度越高，越有利于母国的出口，进而增加本国经常账户。

此外，政府规模和货币的稳健度对经常账户的影响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不做过多的表述。

(二) 服务贸易与国家特征交互影响的研究

前文分析表明，各国的利率水平会影响消费者的行为选择；同时一国生产能力和人力资本也会影响服务贸易的作用，我们引入服务贸易和这三个变量的交互项，深入分析服务贸易、非对称开放和经常账户失衡之间的关系。皮尔逊相关系数检验表明，三个变量之间存在显著的线性关系，为了降低多重共线性，保证回归结果的稳健性，本文采用不同变量的组合进行回归，详见表 3。

9组方程均通过了Wald检验、Sargan检验和残差序列相关检验，表明这9组方程工具变量是有效的，误差项不存在序列相关，方程整体是显著的。在这9个回归方程中，服务贸易和经常账户之间存在显著的负向关系，这说明，引入交互项不影响服务贸易与经常账户之间的联系。意味着，服务贸易与经常账户之间的负向关系是稳定的。这也进一步说明，非对称开放的背景下，服务贸易兴起和经常账户失衡存在重要的关系。

全要素生产率和服务贸易的交互项以及利率与服务贸易的交互项系数均显著为正，这表明技术进步与利率上调是扭转服务贸易对经常账户失衡作用的有效方法。伙伴国人力资本的提升会进一步强化服务贸易对经常账户的负向作用。Markusen(1989)研究表明，服务业尤其是生产性服务业大多是知识密集型产业，Breinlich和Criscuolo(2011)发现服务贸易表现出越来越强烈的技术和知识特性。一国的服务贸易优势随着人力资本的增加而提高，因此人力资本的提高会强化服务贸易与经常账户之间的反向关系。

(三) 服务贸易与经常账户失衡的分时段研究

金融危机之后，全球贸易格局有了深远的的变化(中国经济增长与宏观稳定课题组，2009)。这是否会对服务贸易与经常账户之间的关系产生影响？为了分析这个问题，本文将样本分为2000-2007和2008-2014两个时间段，分别研究危机前后服务贸易与经常账户之间的关系，结果见表 4。

对比方程15和方程16，我们可以发现危机之后，服务贸易与经常账户之间负向关系明显得到了强化。金融危机前，服务贸易对经常账户的偏回归系数为0.155，而危机后偏回归系数为1.268，是前者的8.18倍。金融危机后，全球商品贸易陷入泥潭，随着服务贸易壁垒的进一步降低，全球服务贸易有了较为明显的发展(陈启斐、刘志彪，2014)，服务贸易对经常账户的影响进一步提升。

(四) 分位数回归结果分析

由于服务贸易与经常账户之间的关系对各国开发程度处于不同阶段的影响存在一定的差异，最小二乘法和广义钜估计无法有效的反映出这种特性，而分位数回归可以较好的解决这个问题。本文还采用分位数回归法进行检验，实证结果见表 5。

表 5列出了5个分位数上的服务贸易对经常账户影响的估计结果。结果显示，随着服务贸易在条件分布的不同位置上，服务贸易贸易对经常账户的冲击表现出不同作用强度。当服务贸易处于低点位时(服务净进口国)，消费者预期到下一期服务品的价格会有显著的下降，因此在当期具有强烈的储蓄倾向，即经常账户盈余。这就造成了在低位点上对经常账户的影响程度最高，随着地位点向中位点移动，这种影响慢慢下降的现象(0.1-0.5)。当服务贸易处于高位点时(服务净出口国)，消费者预期到下一期服务品价格下降会带来收入水平的上升，会主动进行借贷在当期进行消费，导致经常账户在当期的赤字。因此，服务贸易在高位点上对经常账户的影响高于中位点(0.75)。

五、本文主要结论和政策建议

本文从贸易结构视角分析了服务贸易兴起与全球失衡之间的关系，并利用世界59个主要服务贸易国家2000—2014年的双边服务贸易数据进行了计量分析。实证结果表明服务贸易净值与经常账户余额之间存在显著的负向关系，服务贸易顺差越大的国家，经常账户的逆差越大；控制国家禀赋特征之后，这一关系依然保持稳健。这种负向关系背后的传导渠道是因为全球服务贸易的开放程度滞后于商品贸易，随着服务贸易渐进式开放的深入，服务品的价格会逐步降低，服务贸易的净进口国会在当期主动储蓄用以下期购买服务品；服务贸易的净出口国，考虑到下一期收入的增加，会在当期借贷进行消费，从而对经常账户失衡造成影响。分时间段的研究发现，金融危机后，随着货物贸易量的减少和服务贸易的飞速发展，服务贸易净值与经常账户的负向关系在金融危机之后进一步强化。

本文的研究表明治理全球经济失衡的关键在于服务贸易，需要把握好服务贸易和货物贸易的关系，实现全球经济再平衡的有效手段是平衡服务贸易和货物贸易的关系。第一，国家需要统筹管理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找到平衡点。不应只关注一种贸易方式，需要制定服务贸易和货物贸易协调发展的政策。第二，金融危机之后，全球经济步入低速发展的阶段，贸易壁垒不断上升。本文的研究表明，“以邻为壑”的贸易政策是导致全球失衡的重要因素。在新的贸易阶段，不应当采用封闭的贸易政策，应该主动扩大开放力度，降低关税和非关税壁垒。WTO作为全球贸易的监督机构，应当制定有效的激励政策，并敦促主要的经济体实施开放政策。第三，对中国的启示在于，不应当只关注总体的贸易顺差，需要深入分析贸易结构。中国的贸易顺差都是由货物贸易提供，忽略了服务贸易。2016年，中国服务贸易逆差超过2000亿美金，居全球首位。必须要重视服务贸易逆差问题，扭转我国服务贸易逆差重点在于提高服务业的生产率，增加服务品的国际竞争力。通过“一带一路”倡议，塑造服务贸易的比较优势。

与现有研究全球失衡不同，本文主要从全球贸易结构内部出发，分析服务贸易贸易兴起与经常账户失衡之间的关联。为在服务贸易逐步占主导地位的全球贸易格局下，治理全球失衡提供了新的着眼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