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创业研究领域，表征创新性、前瞻性和风险承担性的创业导向(entrepreneurial orientation，即EO)一直是创业研究领域的核心议题之一，并受到许多理论与实证研究的重视(Rauch et al., 2009)。创业导向对企业绩效的重要性已经被广泛的认可(Lumpkin and Dess, 1996; Lumpkin and Dess, 2001)。Lumpkin and Dess(1996)在研究中指出，创业导向与绩效的关系会受到诸多变量的调节性影响，如策略与环境(Lumpkin and Dess, 2001)、战略过程(Covin et al., 2006)、环境或产品生命周期(Lumpkin and Dess, 2001)、财务资源(Wiklund and Sheherd, 2005)、社会资本(Stam and Elfring, 2008；Acosta et al., 2018)、企业规模、产业类型与文化(Rauch et al., 2009)等等。然而，从科学验证的观点来看，若仅是探讨变量对“EO→绩效”关系的调节关系，而未能弄清创业导向和调节变量是否存在相关性，则可能将中介效果误判为调节效果，从而导致错误的结论(Acosta et al., 2018; Wales et al., 2013)。此外，创业导向对绩效的影响，除具有直接影响效果外，也可能具有间接影响效果，虽有研究尝试打开“EO→绩效”这一黑箱，但探讨的是单一的中介变量在“EO→绩效”关系中的影响效果(如，Wang，2008；Wales et al., 2013)。就整体而言，许多中介变量影响效果的研究并不具有完整性。因此，弄清多重中介变量在“EO→绩效”关系之间的存在性以及其差异化影响效果，是值得深入研究的重要课题。
而DiVito and Bohnsack(2017)以及Wang(2008)从企业战略导向出发提出了市场导向和学习导向能够回应上述对双重中介的要求，因为二者从不同视角权衡(tradeoff)了创业导向影响绩效的可能性，为创业导向与绩效的关系研究提出了新的解释。过去学者主张市场导向、创业导向的组织文化如能与促进领导、有机结构、分权策略规划的组织气氛结合，将对组织绩效有正向影响效果(Slater and Narver, 1995)，而组织学习的流程观点与市场导向的行为观点在理论内涵上有互补效应，两者皆包含了企业对市场信息的处理程序。创业导向强调承担风险、前瞻性和创新性等三个方面，而当组织创业导向结合适合的组织设计及结构时将正向影响市场导向，并进而影响组织的经营绩效(Matsuno et al., 2002; İpek et al., 2015)。而组织学习流程是组织开发新知识或洞察力的能力，有助于改善绩效(Slater and Narver, 1995)，如果无法取得足够信息，组织将无法具备创新的见解(Sinkula et al., 1997)，对企业迅速进行需求响应也无所助益(Slater and Narver, 1995)。因此，当企业展现出创业导向时，将驱动企业强化学习的承诺，并利用开放的心智来对加强组织学习。市场导向是由外而内的过程，而学习导向则是由内而外思考。由于行为基础观点的市场导向主张市场导向包含组织对顾客与竞争者信息的取得与散布，各部门对该信息做出回应(Kohli and Jaworski, 1990)；而学习导向的信息处理观点则主张组织学习程序包含市场资讯取得、散布、分享解析及组织记忆等处理流程(Sinkula，1994；Slater and Narver, 1995)。因此，本研究将依托新企业从内外部行为视角分析市场导向与学习导向分别在“EO→绩效”之间的中介效用。
然而，在强烈的导向下，企业还需要有相应的能力作为支撑才能促进绩效的提升(Wales et al., 2013)，而现有研究对于哪些能力能够更好地将市场导向、学习导向转化为绩效的回答并不完全，新企业的组织学习能力(organizational learning capability)作为与市场导向、学习导向密切互补的能力未得到较好的挖掘(Sinkula et al., 1997)，一方面就知识基础观点而言，学习能力可以帮助新企业进一步学习、内化、吸收所取得的知识，为企业扩大质与量兼具的知识库，为未来创造竞争优势(杨燕、高山行，2012)。另一方面，就系统观点而言，企业是在整个环境系统中运行的一员，持续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新科技发展与全球化趋势，致使新企业未来面临高度不确定性(Selmi et al., 2018)，高度的学习能力可以帮助企业解决此不确定性所带来的变化，快速适应环境(Hitt et al., 2001)。换言之，无论是面对企业对外部市场信息的处理以及对内部知识和信息的分享等，学习能力都是企业拓展市场导向和学习导向效应的关键变量。因而，本研究将分析学习能力的调节效用。
本研究采用多重中介模型(a multiple mediation model)，以探讨新企业创业导向如何通过多重中介变量对新企业绩效产生影响，这进一步丰富了创业导向理论在多重中介变量研究上的缺口，并开拓创业导向与实证研究的新方向。此外，在创业导向与绩效关系中介变量的探讨上，本文采取多重中介模型似乎更为合适。因为单一中介变量变化显著，但并不能代表这个中介变量是真正具有代表性的，当其他中介变量导入这个模型的时候，原来中介变量的效果有可能会明显地减弱(Hayes，2013)。在多重中介模型中，可将数个中介变量同时纳入这个模型中，多重中介变量模型的优点是能够让研究者同时去探讨各项中介变量的相对效果强度，有助于新企业更好地以企业内部情境做出合适的战略选择。考虑到企业的经营发展和竞争环境的多面性，在创业导向的驱动下，新企业会倾向于采取多样的策略和措施来提升绩效，而学习能力调节的中介效应模型更进一步的强化了市场导向和学习导向的效用。最后，两阶段纵列数据兼有时间序列和截面数据的特征，能够真实反映变量之间的相关性，解决了绩效滞后性的反馈，本研究所采用的纵列数据能够较好地解读创业导向对绩效影响的时间序列变化。
二、文献回顾与假设提出 (一) 创业导向创业导向是一种战略姿态，是企业进入新市场的程序与决策活动(Lumpkin and Dess, 1996)。EO可以成为衡量新企业组织方式的重要因素——聚焦于利用知识基础资源以发现或开发机会进而提高获利绩效。因此，EO可以解释为使一些公司在竞争中领先的一种管理程序，因为EO有助于企业根据早期从内部和外部环境获得的信号而采取行动(Lumpkin and Dess, 1996; Wales et al., 2013)。风险承担性、前瞻性和创新性作为创业导向的三个维度对企业的战略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风险承担是企业积极参与冒险进而获取高额回报所带来的获利性(Wales et al., 2013)。前瞻性强调先行(first mover)优势，利用战略的先动性来瞄准利润丰厚的市场，并创造领先竞争对手的优势。创新性强调了企业对新产品和技术的积极创造性，有助于绩效的显著提升，它也被形容是经济成长的引擎。
(二) 市场导向市场导向是企业针对市场环境和市场信息的变动而采取的一种倾向型行动(Narver and Slater, 1990)，它包含三个维度，即竞争者导向、顾客导向和跨部门协调。竞争者导向和顾客导向包含取得市场上顾客和竞争者情报，并将该情报在组织中进行传递的所有活动，而跨部门协调是企业针对顾客与竞争者情报协调各个部门间的关系和行为，为创造优越顾客价值所作的努力。市场导向除了必须以顾客为出发点(Ozkaya et al., 2015; Wei et al., 2014)，了解并满足顾客外，还必须收集竞争者情报以促使企业各部门的了解与传递(Narver and Slater, 1990；Kohli and Jaworski, 1990)，并运用所收集的信息来创造优越的顾客价值(Rakthin et al., 2016)。
(三) 学习导向学习导向是指组织通过信息的搜集、处理及开发，产生新的知识或潜在的行为，进而会影响到组织行为的改变(Sheng and Chien, 2016)，其过程是通过信息的处理与开发，创造出另一种新的知识与信息。作为企业的一种学习文化，学习导向不仅体现了组织的某种特质，更反映了组织与环境的动态互动，及时回应环境的变迁，持续地挑战组织与环境关系上既有的认知框架，驱动企业不断地重构组织资源池，实现组织的非连续性的创新(Baker and Sinkula, 1999a)。Sinkula et al. (1997)从探讨信息流程活动的视角提出了学习导向的维度，即学习的承诺(Commitment to Learming)、共享愿景(Shared Vision)及开放心智(Open Mindedness)。学习承诺强调学习是企业的核心价值，通过吸收和培养新的知识架构来达到学习的目的。共享愿景主要关注企业高管与员工共享企业未来的发展愿景，强调员工的主人翁精神与责任，以协力实现企业的发展目标。开放心智聚焦于组织应该努力突破自己熟悉的思考方式和过去的思维模式，打破桎梏，利用创造性思维实现企业的发展，不囿于旧观念和旧思想，努力接受新的事物，挑战自己与超越自己达到学习的目的。
(四) 学习能力学习能力(Learning Capability，LC)被定义为一种有利于组织学习过程的组织管理特性或要素(Grant, 1996)。学习能力是提高企业获得、创造、传授知识的一种能力(Nonaka and Takeuchi, 1995)，可以改变组织现状。基于前人的观点，Margaret and Sheng(2017)将学习能力看作是组织将所接收的信息转化为知识，在组织内部实现共享与运用的能力。本文遵循这一观点，认为学习能力是指企业吸收、转化和整合知识，应用知识解决实际问题，改进绩效的能力。学习能力包含了整合关键信息和资源创造新知识、提高员工理解力与运用新知识(Damanpour，1992)以及通过系统化的知识和信息寻找创新方案来解决问题(Sirén et al., 2017)，加强与外部环境的关系等方面。从上述定义可以看出，组织成员在学习的过程中扮演相当重要的角色，员工学习效果愈好，组织学习的知识也随之提升，组织成员利用系统化知识解决问题的能力越强。
(五) 假设的提出1. EO与新企业绩效
Zahra and Covin(1995)指出创业导向是可以改善绩效的。而过去相关研究的结果也多支持创业导向和绩效之间存在正向的关系(如Wales et al., 2013；Rauch et al., 2009)。此外，相关研究也显示创业导向与新创事业绩效呈正相关(Covin and Slevin, 1991；Lumpkin and Dess, 1996)。Lee et al. (2001)将创业导向视为组织内部预测创业绩效的重要指标。此外，国内研究也指出创业导向对于新企业绩效具有显著影响(如董保宝，2014)。据此，本文提出：
H1:创业导向对新企业绩效有正向影响。
2. 市场导向和学习导向的中介作用
在创业导向构成要素中，前瞻性有助于组织确认与执行新的市场机会(Miller and Friesen, 1982: Venkatraman，1989)，也表明组织主动预测与开发市场新机会的倾向(Lumpkin and Dess, 1996)，因此实施创业导向的企业鼓励组织员工进行创新性计划，更倾向于投入信息扫描、信息分享与应用活动(Wei et al., 2014)。由上所述，当企业具备创业导向文化时，员工将更愿意从事创新活动和风险性计划，因此将会主动收集市场相关信息，并积极响应市场需求。
Covin and Slevin(1991)指出，企业具有较高EO(也就是创新性、前瞻性和风险承担性)将会倾向于采取进行市场趋势预测和营销努力的战略选择。Covin(1991)的实证研究显示，创业企业会重视产业知觉(也就是注重客户需求与产业市场趋势的预测)以及顾客服务与支持的战略选择，借此获得较高绩效。高EO的企业会积极地扫描与监控它们的环境以获得信息去发现新机会，以及采取一些提前的行动来赢过竞争者，以确保其竞争优势(Jancenelle et al., 2018; Covin and Miles, 1999)。Slater and Narver(1995)认为，重视创业精神的文化能促使企业通过探索和利用来获得新知识。故此，高EO企业将会更倾向于营销导向与外部导向，积极寻求在市场上的竞争利基。一般情况下，创新成功的新企业经常会持续收集和评估市场信息识别新的机会。因此，Slater and Narver(1995)认为，成功的创新来自于创业者能够确定市场需求和可供给市场之间的差距，并成功地利用资源来填补此差距。换句话说，前瞻性的企业经常会通过收集顾客和竞争对手信息来发现和满足顾客潜在需求。然而，在许多情况下，新企业进行信息获取和应用是具有风险性的，特别是当这些活动需要较大投入，且活动的产出具有不确定性时。但具有高EO的新企业将会更积极主动获取与利用信息，并且会以创新、前瞻和风险承担的方式强化信息的获得和利用(information acquisition and utilization)，凸显市场导向，借此以提升新企业绩效(Margaret and Sheng, 2017)。据此，本研究提出：
H2:市场导向在创业导向与新企业绩效的关系中具有中介效用。
Harrison and Leitch(2005)探讨了组织学习和创业之间的关系，他们指出创业精神在某种程度上培育了学习程序。从这个角度讲，创业导向能够为学习导向的形成提供氛围，具体而言，首先，实施创业导向的企业为了打败竞争者经常采取一些前瞻性的行动，因此，会积极地进行环境的侦测，而企业对环境的侦测驱动了信息获取和传播，这也是学习的重要起点与关键步骤(罗顺均等，2015)。Slater and Narver(1995)提出，创业导向的特质在于容忍风险、前瞻性与善于接受创新，而这些特质将会使得组织能够持续通过探索来获得知识以及挑战现有的常规，以产生创造性学习。其次，具有冒险精神和创新精神的新企业，企业管理者比较喜欢鼓励员工采取新的思考方式，容忍员工在创新试验中发生的错误，并且奖励有助于创新与改善业务的新构想(Lee et al., 2015)。在这样的环境中，团体中的成员会被鼓励跳脱框架去思考并做出改变(Baker and Sinkula, 1999)，而不用担心因为犯错而遭受处罚，也有利于促进开放心智的形成。此外，具有冒险性和创新性的创业企业倾向于灵活决策，赋予员工较大的自由权，激发员工的创造力，为企业提供更多的创意(Lumpkin and Dess, 1996)。在这样的情境下，员工有更高的动力去学习，并表现出高度的学习承诺(Wang，2008)。与此同时，创业企业鼓励组织范围内创意的交流，更是为共同愿景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因此，创业导向为学习导向的形成提供了一个良好的环境。
组织学习的研究表明，学习导向直接促进了企业绩效的提升(Baker and Sinkula, 1999)。Sinkula et al. (1997)认为，学习承诺与开放心智会增加学习的强度与范畴，有利于多样化的学习，促使企业质疑组织现有运营系统，不断更新基本的运营观念，这些推动市场发展的态度和行动有利于帮助企业带来卓越的绩效(Calantone et al., 2002)；另一方面，公司致力于学习和开放的心态只有服务于共同的组织目标时，学习才有利于改善企业的绩效(Wang，2008)。共享愿景影响学习的方向，作为学习导向中至关重要的一个维度，不仅统领学习承诺、开放心智，还在EO-绩效中扮演了重要的中介作用。这是因为当企业达到一定规模并且管理系统已建立完备时，开发出创业的共享愿景将会成为企业具有挑战性的一项议题(Harrison and Leitch, 2005)。为了有效地提升新企业绩效，组织学习的过程，如信息的获得、共同了解与运用等必须与组织的共同目标相联系(Slater and Narver, 1995)。因此，新企业的创业愿景必须要传递到组织的各阶层，以导引组织成员朝向共同的组织目标前进。此外，创业的挑战经常会吸引和激励团体中的成员去追求愿景，将进一步加强组织沟通，促进共享愿景的达成(Wang，2009；Margaret and Sheng, 2017)。
总之，企业创业导向愈高，学习导向越强，也就是重视形成组织的核心价值：学习承诺、开放心智与共享愿景。而这些组织价值将会影响组织学习的品质与效率，并且也有助于企业产生双环与有创造力的学习，以强化竞争优势，进而提高企业绩效。基于以上文献探讨，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
H3:学习导向在创业导向与新企业绩效的关系中具有中介效果。
3. 学习能力的调节
学习能力可视为组织的一项重要的能力，因为它能够反映出整个组织实行变革的能力，通过舍弃陈腐观点、系统与规范(如心智模式与主控逻辑)，并探索新的方法，以确保自身拥有持续的竞争优势(Baker and Sinkula, 1999)。因此，学习能力强的企业能够预见环境与市场变化，并进行必要的调整，这些将会为企业带来长期的优越的绩效(Calantone et al., 2002)。新企业必须强化促进学习的因素，提升学习能力，因为学习能力对于市场导向与绩效以及学习导向与绩效的关系具有明显的调节效应，具体表现在如下方面：
市场导向较强的新企业会积极搜寻市场上有价值的信息资讯，尤其是关于客户潜在需求和竞争对手信息的资讯，当获得这些信息后，将通过学习将所获得情报加以传递、分享、解析与转化，使收集到的情报迅速成为组织内化的记忆，进而成为组织战略决策的基础(吴晓波等，2015)，而学习能力越强，组织内化的信息质量将会越高，信息的准确性和价值就会越高，新企业越能够捕捉到优质的市场情报并实现即时地传递与分享，提升企业绩效。新企业的学习能力越强，当组织遭遇问题时越可能会先从组织记忆中搜寻解决之道，引导组织与环境的互动关系，当环境有了回应，较强的学习能力更能够进一步发挥市场导向关于情报搜寻的功效，强化并更新既有的市场认知，进而完善绩效提升的基础(Khedhaouria et al., 2017)。
绝大多数的学习都不仅仅是天赋才能的产物，而是需要特殊的努力和集中注意的行动才能实现，这些行动的过程产生了学习能力。由于有些组织固有的情境(如固有的心智模式)因素会有害于组织学习，有些因素会提升组织学习效果，因而采取整合式的学习导向，强化学习承诺、利用开放的心智以实现共享的愿景。学习能力强的企业，创业的共享愿景越能快速在组织的不同阶层进行有效传播(Margaret and Sheng, 2017)，激发员工的创造活力，并能够有效地整合关键信息和资源推进创新式学习，实现组织的共同目标。与此同时，学习能力是一种可用改变及发展学习形态的机制。组织并非固定的、一成不变的，而是处在不断改变与适应的状态中。因此，学习能力越强，企业越能采取特殊的行动去选择或适应符合组织文化型态的学习方法(董保宝、李白杨，2014)，解决学习如何发生、学习形态如何转变、学习愿景如何形成的问题。学习导向可以提升企业内部及外部变革的速度，但建立学习导向的过程却是耗时的，而学习能力强的企业能够去识别和获取市场上有价值的客户信息，并不断质疑长期以来对基本作业思维作的一些假设以及组织现有知识资源的运用、调配与过时知识的适用性，据此促使企业打破常规，突破桎梏，不断提升企业绩效(Rhee and Park, 2017)。因此，学习能力强化了学习导向价值观的贯彻，如Huang and Wang(2010)所述，强化学习能力，基于此谨慎地培育学习态度、承诺及管理程序，将会形成强有力的企业发展特质。学习能力将会影响企业利用学习导向文化创造和利用基于知识的能力(Sinkula et al., 1997)。新企业的学习能力被视为是组织改变过程中的一部分，不但可以引起组织的知识、观念和行为的改变，利用对学习的承诺、开放的心智和共享愿景的感知增强组织成长与创新的动力(Rhee et al., 2010)，还将深远地影响组织成员学习的行为，进而增加组织的绩效表现。
于是，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4：学习能力显著调节市场导向和新企业绩效的关系。即学习能力越强，市场导向对新企业绩效的正向影响越大；
H5：学习能力显著调节学习导向和新企业绩效的关系。即学习能力越强，学习导向对新企业绩效的正向影响越大。
由上述分析可知，市场导向和学习导向的中介作用在学习能力较强时将会被进一步强化，也就是说，学习能力越强，市场导向和学习导向在创业导向与新企业绩效之间的中介作用将会越强。综合上述分析，本文提出：
H6：创业导向通过市场导向对新企业绩效的非直接影响受到学习能力的正向调节作用；
H7：创业导向通过学习导向对新企业绩效的非直接影响受到学习能力的正向调节作用。
本研究的概念模型图如图 1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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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 本文的概念模型图 |
本研究调研的对象主要是成立时间在8年以内(Li and Gima, 2001)的高科技企业，即2009年3月以后成立的企业(以第一次调研的时间为基准时间向前推8年)。因为高科技新企业的运营环境决定了其学习能力必须进一步得到强化，其创业导向更加明显，而且其对市场信息的收集速度和频次将会有明显(Sirén et al., 2017)。本文问卷所调研的对象是总裁、董事长、总经理等三类。本研究考虑到问卷调查的周密性，事先与专家学者及企业高管进行访谈，来确认本研究所开发的模型是否适当，从而根据访谈结果和相关文献设计问卷。为了节省填答者的时间，问卷的设计以封闭式问题为主，问卷初稿完成后，再与专家学者和企业高管讨论，修改语意不清的题目使其符合实际情况。待修正后，将问卷装订成册，先对13位企业高管进行预试来确认问卷的问题陈述和题项顺序，务求问卷的问题选项用清楚明了的方式呈现，让受访者更容易填答。
(二) 数据收集本次调研分为两个阶段，将采集纵列数据来分析变量之间的关系。因为纵列数据是对一组个体按照时间顺序进行重复测试所得的数据，对于解释变量随时间而变的特性有较好的解释力(Covin et al., 2006)。在第一阶段(2017年2月-4月)，本研究选择东北三省以及京津地区各200家企业进行初步联系，有383家企业同意参加，而后向这些企业高管发放了问卷，此次问卷只包含除绩效之外的所有变量测量，最后回收问卷351份，经过筛选，有效问卷263份。在第二阶段(2018年2月-4月)，课题组又联系了这263家企业，向他们发放了绩效测量问卷，回收209份，经过筛选，最后获得有效问卷181份。样本的总有效率为47.3%(181/383)。
本研究将回收的问卷按照回收的时间分成前期与后期两组样本，并以t检验两组样本的差异。t检验结果表明，前期与后期所回收的样本资料并无显著差异，样本不存在无反应偏差。由于问卷填答由一人完成，因此会出现同源偏差问题，而哈曼单因子检验方法有助于检测这一问题，在未旋转的情况下，我们对整个问卷进行主成分分析之后发现，第一个因子对整个方差的解释力达到了33.27%，并未能解释所有方差。因此，同源偏差问题不大。问卷的基本特征见表 1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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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1 样本特征一览 |
创业导向的衡量通常采用最常用的“Covin and Slevin scale” (Rauch et al., 2009)，此衡量方法包括创新性，前瞻性与风险承担性三个层面，创新型企业更倾向于创造与试验，以开发新产品/服务，以技术领导创新。前瞻性是一种利用机会寻找前景的观点，其特征是在竞争之前，能够率先开发出新的产品与服务，能够在预测未来需求的同时展开行动。而风险承担性则是一种有会采取冒险行动倾向的层面，如开发未知的新市场与将大量资源投入在未确定的新项目上。
市场导向常见的衡量量表以Narver and Slater(1990)的MKTOR量表和Kohli et al. (1993)的MARKOR量表被后续研究者广泛采用。因Kohli and Jaworski(1990)所提出的三个构面与文献探讨中学习导向的组织学习程序相当类似，若采用MARKOR量表的定义与衡量，恐怕会有重叠之处。因此，本研究采用Narver and Slater(1990)对于市场导向所提出的观点及定义，作为本研究的操作性定义；但由于Narver and Slater衡量市场导向时，长期观点及利润导向构面的信度均低于可接受的水准而被排除，所以本研究修正仅以顾客导向、竞争者导向、跨部门协调等三个构面作为市场导向的衡量变项，并且参考Bryan et al. (2000)设计的量表，测量新企业市场导向。
有关学习导向的衡量，则根据Sinkula et al. (1997)与Baker and Sinkula(1999)的研究，将测量学习承诺、开放心智与共享愿景三个方面。学习承诺是检查企业在组织学习中重视其价值的程度。开放心智则是检查企业是否会积极地评估组织正在运作的常规与准则，以及接受新概念的意愿。共享愿景则是检查企业的管理者是否将企业未来发展的愿景与员工共享，激励他们向着共同目标努力。
新企业绩效的衡量，主要依据Covin and Slevin (1991)的主张，注重财务绩效的体现，包括成长性与获利性绩效层面，因为新企业在发展过程中十分关注其自身的成长性，而没有一定的获利基础，其成长也将成为空谈，因此，获利性指标和成长性指标是本研究关注的焦点。同时，参考一般创业导向研究的做法，在财务绩效的衡量方面采用与竞争者比较的主观衡量方式(Covin et al., 2006；Wang，2008)。这是因为通过与竞争者的比较，会显示出重要的绩效信息(Wang, 2008)。因此问卷的设计依据之前研究的建议，主观性衡量也能够真实地反映出客观的衡量(Dess et al., 1997)。在各项绩效指标中，成长性绩效的指标包括销售成长率与市场占有率(Lumpkin and Dess, 1996；Margaret and Sheng, 2017；Stam and Elfring, 2008)；而获利性绩效的指标包括运营净利润(Stam and Elfring, 2008)、资产报酬率(ROA)与投资回报率(Wang, 2008)。
学习能力采用Grant(1996)以及Hamel(1996)关于学习能力的内涵和解释，用企业能够组织成员充分运用新的技术知识、企业员工能够有效地整合关键信息和资源、企业能够运用系统化知识和信息有效率地解决问题等三项指标来测度学习能力。
以上所有题目均采用李克特七点评测尺度，以非常不同意(1分)至非常同意(7分)进行测评。
控制变量的测量。高科技企业的特征显示出其外在环境对企业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影响，尤其是产业环境的变动性，本文用市场需求数量变化很大、产品生命周期很短、技术进步速度很快、同业间的竞争非常激烈、产业的未来发展趋势难以准确预测等来测量产业环境的变动性；虽然同为高科技企业，但不同的产业子类别可能会有不同的绩效表现，本文以虚拟变量来测量高科技企业的子类别；企业年龄和规模也对企业的学习能力以及绩效有明显的影响，因此本文用企业成立年限来测度年龄，用员工人数来测量企业规模。
(四) 信度与效度分析Cronbachɑ系数和组合信度是检验信度的主要指标，本文利用二者检验问卷信度，并用平均变异抽取量(AVE)评价量表的聚合效度。由表 2可知，Cronbach ɑ系数均大于0.7的临界值，而AVE值大于0.5，所以整个量表的聚合效度满足要求(Fornell and Larcker, 1981)。相关系数矩阵见表 2所示，表中分析结果显示，变量间相关系数值也小于AVE的平方根，因此可以判定量表的区别效度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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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2 相关系数矩阵及信度效度检验 |
Hayes(2013)认为，传统的回归分析由于其设计缺憾未能充分体现在多重路径下不同变量的影响力不同，因而开发了Bootstrap方法，这种分析方法具有较高的统计效力，是一种最理想的中介效应检验法。据此，本研究基于Mplus7.0软件以及Smartpls2.0软件对研究假设进行验证。在Bootstrap程序中，本文选择的样本迭代量为10000。具体分析结果见图 2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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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2 变量关系的假设检验结果 注：*p＜0.05; **p＜0.01; ***p＜0.001. ns表示不显著。 |
由图 2可以看出，创业导向对新企业绩效具有显著的影响(β=0.239，p＜0.01)，进而支持了假设1。市场导向和学习导向分别对企业绩效存在显著影响(β=0.234，p＜0.001；β=0.211，p＜0.05)。此外，创业导向对市场导向的影响显著(β=0.393，p＜0.01)，对学习导向的影响也显著(β=0.302，p＜0.01)。图 2的结果表明，企业年限和规模对新企业绩效没有显著的影响，但新企业所处的子行业对绩效的影响比较明显。上述结果表明，市场导向和学习导向在创业导向和绩效之间存在中介效用，但要分析中介效用的类别以及大小，仍需要做进一步的中介检验。
依据Baron and Kenny(1986)对于中介变量的认定，也就是Kristopher and Hayes(2008)所说的因果步骤方法(casual steps approaches)，应符合三个条件：(1)当模型中没有变量M时，自变量X对因变量Y具有显著影响；(2)自变量X对中介变量M具有显著影响；(3)将中介变量M加入模型中，自变量X对因变量Y的影响关系将会被减弱，但是中介变量M对因变量Y则仍要有显著的影响关系。在数据分析工具上，则可使用SPSS所提供的Sobel Test方法，以检验M在X对Y的关系中是否具有显著的中介效果。一般而言，因果步骤方法常适用于单一中介变数的简单中介模型(simple mediating model)(Kristopher and Hayes, 2008)。然而，本研究采用多重中介模型，Sobel Test方法并不适用(Hayes，2013)。根据Hayes(2013)的建议，利用多步中介变量来检验多重中介效用是一个十分可行的办法。据此，本文进行Bootstrap分析，样本迭代量为10000，设置95%的置信区间，所得结果见表 3所示。从表 3可以看出，市场导向和学习导向在创业导向与新企业绩效之间的中介效应都成立。结合图 2的分析结果，我们认为市场导向和学习导向在创业导向与绩效之间分别存在部分中介效用。因此，假设2和3均获得支持。表 3的结果进一步表明，学习导向的中介效用明显大于市场导向的中介效用，这进一步强调了学习导向型文化构建对新企业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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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3 创业导向和学习导向的中介效应检验 |
本文接着使用Mlpus7.0软件来检验学习能力的调节效应，结果见表 4所示。从表 4结果来看，学习能力在创业导向与新企业绩效之间以及学习导向与新企业绩效之间分别具有显著的调节作用(β=0.126，p＜0.05；β=0.192，p＜0.001)，因此，假设4和假设5均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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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4 调节效应假设检验结果 |
本研究接着检验了学习能力的调节的中介效应的假设，结果见表 5所示。实证结果表明，学习能力越强，新企业的创业导向对绩效的非直接影响(通过市场导向)会更强，而创业导向对新企业绩效的总效应也会增强，经由学习导向的影响也是如此，且高于市场导向所产生的影响。因此，假设6和7获得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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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5 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
创业导向与绩效的关系具有模糊性(Rauch et al., 2009)，其关键的因素在于影响创业导向到新企业绩效的路径具有双重化，不同的中介变量可能会导致不同的结果。本研究基于企业战略导向相关研究，提出了创业导向到新企业绩效的双重中介路径，即经由市场导向和学习导向两条路径实现了创业导向向绩效的转化。基于181份有效的新企业纵列数据样本，本文的实证研究表明，市场导向和学习导向在创业导向转化为绩效的过程中分别扮演着中介桥梁的作用，而且学习导向的中介作用明显强于市场导向的中介作用，这为创业导向转化为绩效提供了两条路径，丰富地展现了创业导向向绩效转化的机制；而学习能力具有调节的中介效应，即学习能力越强，市场导向和学习导向在创业导向转化为绩效的过程中所起的中介效应越大，进一步地强化了市场导向和学习导向的中介作用。本文具有显著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在理论上，首先，本研究经由整合先前的理论与实证研究发现，建立起一个多重中介模型(a multiple mediation model)的整合性概念框架，以探讨创业导向如何经由市场导向与学习导向的双重中介对新企业绩效的影响关系。此研究丰富了创业导向与绩效关系实现的双重化路径，为创业导向相关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其次，现有研究中单一的中介效用虽能够解释创业导向转化为绩效的中介机制，但其解释力却显不足(Rauch et al., 2009; Wales et al., 2013; Acosta et al., 2018)。在多重中介模型中，将数个中介变量同时导入模型中，其优点是能够让研究者得以同时去探讨各项中介变量的相对效果强度。学习导向的中介效用高于市场导向，也进一步解释了学习对于新企业的重要性，更说明了学习承诺、开放的心智和共享愿景对于新企业构建学习型组织的价值，这也进一步丰富了组织学习理论。最后，学习能力的调节的中介效应也进一步解释了在学习能力变化的情况下，学习导向与市场导向所展现出的中介效用的变化。能力变迁是企业的一个永恒的话题，本文在强调学习能力的同时，进一步地解释了能力对战略导向的双重化影响。
本文的实践价值体现在：第一，市场导向的中介效应显著表明，创业导向会影响新企业重视客户的需求和市场的趋势等战略变量，影响新企业对信息的使用、加工与解读(Acosta et al., 2018)。具有EO特性的新企业常倾向于以市场为导向(Calantone et al., 2002)，以减少企业发展的不确定性，以此提高企业绩效(Sutanto，2017)。本研究的实证结果清楚地指出，创业导向可以通过市场导向(强调理解和满足顾客潜在需求以及重视理解和满足客户明确表达的需求)的间接效应，积极影响新企业的业绩。这项研究的结果与Chou and Yang(2011)的研究相呼应，他们指出，市场导向是企业的关键导向之一，代表企业不易被竞争对手模仿的高超技巧和程序。因此，在创业的过程中，新企业不仅要注重顾客的明显需求，更要关注顾客的潜在需求，利用企业对独特的信息进行加工，强化创新，构建竞争对手无法模仿的竞争优势。第二，学习导向不仅在创业导向与绩效的关系中具有中介效用，而且其中介作用显著且强于市场导向的中介效用，这可能是因为在市场导向下，企业容易因市场业务的成功而止步于一般性学习，关注现有市场而忽略新兴市场，对风险的容忍度下降，进而无法最大化将创业导向转化为绩效。而学习导向专注质疑现有的知识与外界市场的匹配程度，推进企业的创新性学习，更易激发新企业员工的创新活力，投入持续改善企业绩效的运营中(Slater and Narver, 1995)。因此，这表明，新企业必须强化学习导向文化的建设，在创建之初就使组织成为学习型组织。为了有效地提升新企业绩效，新企业学习的过程，如信息的获得、共同了解与运用上，则必须要与组织的共同目标相联系(Slater and Narver, 1995)。因此，创业的共享愿景必须要传递到组织中的各阶层，以导引组织成员朝向共同的组织目标前进。此外，创业的挑战经常会吸引和激励团体中的成员去追求愿景，然而，当厂商达到一定规模并且管理系统已建立完备时，构建共享愿景将极具挑战性(Figueiredo and Piana, 2017)。学习承诺与开放心智会增加学习的强度与范畴，有利于多样化的学习；另一方面，在共享愿景下重视学习的共同方向和目标的建构，这将有利于新企业产生学习融合并改善组织绩效。学习导向可以提升公司内部及外部变革的速度，但建立学习导向的过程却是耗时的，需要新企业谨慎为之。此外，学习不应沦为口号或宣传，应确实的投入资源并不断验视成果，并以适当的激励制度奖励学习。第三，强调学习能力的培育和延伸。利用创业导向的影响与驱动(苏晓华等，2018)，在新企业中的不同职能部门和阶层中形成一个具有不断学习、善于学习的文化价值系统，提升新企业的学习能力。在这种学习导向的文化中，各个部门都需要重视学习的实行。由此资源、知识和信息便能够顺利的在跨部门间持续的产生与传递，并且所有功能部门都能达成对于市场信息全面性的共识与回应，使得学习成为在跨部门运作之间卓越的技能与程序，成为企业能够领先竞争者并且不容易被竞争者所模仿的关键能力(Chou and Yang, 2011)。
当然，本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第一，中介变量的选择具有一定的局限性。虽然创业导向和学习导向是创业导向转化为绩效过程中的两个重要的中介变量，但其他的变量也在创业导向与绩效之间具有重要的作用。所以，探究其他关键中介变量，如市场定位、组织承诺等，了解各种变量对创业导向与绩效关系的影响也具有显著的价值；第二，针对不同的产业进行比较研究。高科技新企业具有其自身的行业特征，而本文所构建的模型能否应用到其它行业、研究结果又如何等等，这些需要利用非高科技行业数据来检验。后续的研究可以针对高科技行业和传统行业的数据进行比较研究，来了解不同的产业环境所带来的影响有何不同，来验证本文的模型在其他产业的适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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