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代天文学家对星空命名，形成传统说法的星宿、星官和星座有什么不同？有人认为中国传统说法的星象不叫星座而叫星宿，又有人认为星象不叫星座而叫星官，等等。这些说法似是而非，是对古人说的星象不甚了解所致。这里仅就这个问题作专门的分析解读。

1 有关星宿的概念

星宿中的“宿”字有三种读音，含义有点差别。据过去的田野调查，在云南民间读星xiù (音秀)时，是泛指星星，包括恒星、行星、彗星、流星等等，统称星xiù，不仅汉族，还有少数民族均如此，不过这可能仅局限于云南地区。按字典和词典的正音，今天读二十八宿，宿读xiù音。历史上，凡是与“宿”字有关的恒星，都与二十八宿有关。例如《史记·律书》、《淮南子·天文训》、《晋书·天文志》等均称为二十八宿^[1-3]。在这里，宿又可读xiǔ (音朽)，但在北方读xiǔ，并非专指二十八宿。在《史记·天官书》又称作二十八舍^[4]，舍和宿是一个概念，两字组合，宿读sù (音速)。宿舍者，居住之地。天上的宿舍，是天体居住的地方。总之，二十八宿成为专用名词后，三种读音被混用，但不论是不是读正音，都不致产生误解，这又与它创立的初衷有关。

中国古人创立二十八宿，首先是为了观测、计算月亮在黄道上的运行日程。月亮在二十八宿中每晚住在一宿，经过28天左右完成1周的运行。而后，天文学家也扩展到用它观测和计算太阳、五颗行星和其它运动天体运行位置和日的坐标，它可以按赤道、黄道或地平坐标计算，每一宿设有距星作为计算的起点。这个坐标就是各宿的入宿度和去极度。从来没有离开二十八宿而空谈星象的，即如五帝星宿、天狼星宿等等名称，都不科学。所以，就二十八宿而言，它已经失去了星座本身的含义，成为计量星体位置的坐标和框架。

2 有关星官的概念

司马迁将记载、描述中国命名的全天星座的书称为《天官书》。他的本义是将这些星座称为天官或星官，将全天星空的结构比拟为地面上的人类社会和政府机构，星座名称就如政府机构中的各种官名，所以称“天官书”。其星座的组成，就像一个分工细密的各级行政机构。天上的星官，主要集中在北天极星空中的紫微垣内外、东方星空的太微垣和北方星空的天市垣，以及各级地方官员，也都分布在星空中合适的所在。

紫微垣是天帝居住的宫殿，其间除高高在上的天帝外，还有天后、太子、庶子、御女、女史、柱史，以及制作饮食的天厨和外出乘坐的车子、华盖等等。天帝处理政务的地方称为太微垣，其间有协助商讨、处理日常事务的三公、九卿、五诸侯，上相、次相、上将、次将、左右执法等。天帝坐镇的天市垣，有进行交易的列肆、屠肆、车肆等等，还有进行市场管理的宦官、市楼等^[5]。

古代天文学家除了将地上的官名移植到星空，也将地上的政府机构搬到星空中。如灵台、明堂、库楼、贯索等这一类。把皇家的祭祀、天文观测，以及驻军、水坝等要地移植到星空中，应该说是必要的。但是，如外屏、厕所等次要之地，也不忘给予一席之地，就显得有些琐碎了。

还需提到的是，有些学者喜欢将以上机构名后缀以官名，例如，灵台令、明堂令等等，以期与上文的星官名一致。我们并不反对这种意见，因为许多机构名称是和官职名称相连的，但总觉有附会之感。若是这种推论有理而延伸，那么管理厕所之人也当是官员了！而且还有以实物命名的星名，如天田、周鼎、扶筐，以及上面提到的车子、华盖等等，均缀以官名，可能有些失当。

3 方国星名和动物星名的概念

方国是相对于中央王国而言的。中央王朝是统治者，方国是附庸，它们是帝王分封给诸侯的领地也称国，或称州国。在中国星名中，可以分成好几类，除上述的官员、政府机构和物件等，还有普通人物，如丈人、子、孙等星名。另外，许多方国名也是其中之一，这些方国，除春秋战国时出现在中原文献里的“战国七雄”、梁、曾、箕、越以外，还有代、周、郑等等，它们的位置主要集中在天市垣和左垣东南、牛女宿下面的十二国^[6]。

再者，与方国有一定联系的还有动物星名，这一类星名数量竟达十七个之多。它们大部集中在黄道带附近的广大地区，分布在四面八方。对这种现象的理解，不能简单地认为是天上的动物园，而是指氏族和族群的徽记，而后被加以崇拜的图腾名称，也即用图腾代表人群。这一内容过去已作过讨论^[7]，但因它不像方国星名一目了然容易理解，需简要地用部分实例证明。

古代天文学家对四象命名，考虑已经存在的代表四方人群的图腾。东夷族群具有代表性的图腾崇拜是龙，因此出现在东方的七宿星称为苍龙。代表南蛮族群的是鸟图腾，在南方的七宿称为朱雀。西羌族群普遍以虎为图腾，分布在西方的七宿称为白虎。北狄族群的代表性图腾是龟和蛇连在一起，对北方七宿命名为玄武，是由玄冥转化而来，实指鲧率部向北方发展，与蛇氏族联合，成为强盛集团。四象的颜色是五行学说发展后加上的。木在东方为苍绿色，火在南方为朱赤色，金在西方为白色，水在北方为玄黑色。

动物星名中另一个典型是狗。狗星两颗在斗宿东北边；狗国星四颗在斗宿东南边；天狗星七颗在鬼宿南面。同样的不能认为是动物狗和狗建立的国家，而是指以狗为图腾的不同群体，是具体的社会历史反映。居于西北方的犬戎，就有狗图腾的记载。三苗南迁后，其后裔苗、瑶民族直至近代都认为男始祖是狗，便是明证。所以动物星名当是少数民族的象征。

另外，天狼星一颗是全天最亮的恒星，在井宿南面，其下有弧矢星座张弓搭箭正对着它。它不是指动物中的狼，而是指如狼似虎凶残的夷将，或说是指与中原处于敌对状态的一方，故安排弧矢对着它，“举弧矢兮射天狼”。另外，在中国北方和西北方的匈奴，是以狼为图腾，他们曾长期成为中原王朝的边患，也是证明。

4 古代的星座概念

有人认为，中国对星空的命名只能叫星官或星宿，不能叫星座。一直以来这种认识并非个例，而是具有普遍性，依据也有史载文字。例如《汉书·天文志》^[8]曰：“经星常宿中外官，凡百一十八名”；张衡《灵宪》也云：“中外之官，常明者有百二十四，可名者三百二十。”由此推理，中国古代只说星官，不叫星座，似乎星座的概念是现代才有的！这是误解。以上引文并不能证明不称星座，实际上，现今中国星座的概念，出现也相当早。依据是《宋史·天文志》的记载：

“按步天歌载，中宫紫微垣，经星常宿，可名者三十五座。” “右上元太微宫，常星一十九座。”“右天市垣，常星可明者一十七座。”^[9]

另外的证据还有唐朝时的敦煌莫高窟写本记载：石氏“中官六十四座”，“外官三十座”。甘氏“中官七十六座”，“外官四十二座”。巫咸“中外官四十四座”，“总有二百八十三座”。

以上“座”字，当为星座之义，除此之外，别无它义。由此也可以认为，星座的概念出自中国古代。

5 结语

二十八宿只是作为计量天体坐标而存在的，就这个意义上说，并不考虑它们作为恒星或星座存在的意义。若考虑其星座的作用时，则称二十八星，或二十八星中的某号星等。所谓星官，是指该星座作为官员星名而言。如果某星名没有官员的含义，则不可称星官，可直接称为星座。例如，明堂星座、天狼星座、狗国星座，等等。因此，中国古代命名而成传统的星象，全体都可以叫做星座。或者说它所使用的范围更广泛，天官星名可以叫作星座，动物星名和其它星名也可以叫作星座，二十八宿也可叫作二十八星座。于此加以解读，澄清以往的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