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纪研究  2019, Vol.39 Issue (6): 1532-1538   PDF    
从地质学的角度探究“蓟丘”与“前期蓟城”今之所在
刘元章1, 李文贤2, 王树芳1, 周涛1, 康晓军3, 王丽亚1     
(1 北京市水文地质工程地质大队, 北京 100195;
2 北京市地质工程勘察院, 北京 100083;
3 北京市十三陵水库管理处, 北京 102200)
摘要:以往的研究表明,作为北京建城之始的蓟城,可能存在一前期蓟城,现今白云观附近已发掘出的蓟城为后期蓟城。本文依据大量钻孔及地铁施工的地层资料,发现在莲花桥地铁站以北区域2 m地下存在一凸起基岩小丘,高出古㶟水河的一级阶地面约8 m,南北长365 m。依据地质、地貌、水文等方面的综合分析,结合《水经注》等古文献的相关记载,推测此丘可能就是"蓟丘",前期蓟城即位于其南面的今莲花池湖一带。根据沉积地层及水文地质学方面的分析,认为导致其迁城的原因是洪水泛滥引起下游地面淤积抬高,地下水在此开始出露,本区开始出现沼泽化,遂于公元300年前后迁城。这一带最终出现莲花池湖,逐步将前期蓟城埋于今湖面以下约3 m深度。根据古文献中相关的方位描述,对城墙的位置进行了大致推测。
关键词蓟丘    前期蓟城    燕都    水经注    莲花池    
中图分类号     K928.6                     文献标识码    A

0 引言

首都北京历史悠久,最早在此建城的是西周初的一个小诸侯国:蓟。公元前1046年周武王伐纣灭商后,便同时分封了两个诸侯,封召公于北燕,封黄帝的后人(一说为尧后)于蓟,表明最晚在公元前1046年,蓟城已经存在[1]。北燕的都城城址在今北京房山区琉璃河董家林村,已经考古发掘证实;燕国大约在春秋初期由董家林迁都至蓟城[2]

蓟之得名,源于蓟丘。据郦道元《水经注》记载:“昔周武王封尧后于蓟,今城内西北隅有蓟丘,因丘以名邑也,犹鲁之曲阜、齐之营丘矣”[3]。此城的一个突出特点是附近有一大丘,名为蓟丘,蓟城因丘而得名。

天宁寺桥附近的白云观西侧原有一处土丘,1974年由赵其昌[4]主持对白云观西遗址进行了发掘,发现了一段城墙的西北角残址(位置在今白云路西侧20 m的白云路西里19号红楼处),被认为是蓟城的西北城角。但又发现残墙夯土之下压住了3座砖室墓葬,根据出土器物判定,属于东汉中、晚期墓葬[4]。根据考古学的这种“叠压关系”原则,此城墙的建造大致晚于东汉。就是说,东汉时把死者埋葬,东汉之后才筑城,即此处的蓟城为东汉以后的“后期蓟城”。1965年,北京西郊八宝山南侧修筑地铁时,发现了西晋王浚妻华芳墓一座,出土器物中有晋代骨尺等零星器物与墓志等物。墓志记载,华芳于永嘉元年(公元307年)“假葬于燕国蓟城西二十里”。根据距离推算其所指就是白云观处城,据此可以认定,残城址所在,乃西晋蓟城[4],北魏郦道元见到的蓟城即是此处。《水经注》中也有记载“ 㶟水又东北,迳蓟县故城南”[3]。此处也明确提到了“蓟县故城”即前期蓟城的存在,即此前应该存在一处西周初期至东汉末期约1300多年的“前期蓟城”。

据赵其昌[4]研究,上起西晋,下至于唐,蓟城基址不变,前后相沿使用,西北角为白云观处,东南角为法源寺处。唐代称幽州,文人学者习惯上还叫它蓟城,辽代之后,就不叫它蓟城了;金代末年,蒙古部族的铁骑使连续数代使用的蓟城毁于一旦,成为一片废墟,蓟城至此全部废弃。元大都移至东北方向。

最初的蓟城和蓟丘在哪里,目前史学界还没有达成共识,存在较多的争议。陈平[5]认为前期蓟城是受洪水的影响向西等量平移了约1.2 km,到后期蓟城的位置;陈广斌[6]认为位于公主坟西南一带,东界在西三环西侧,西界为小瓦窑-梅市口-大瓦窑一线,南界在丰台北大瓦窑-管头村一线,北界在公主坟-枣林村一线;侯仁之[7]认为位于广安门一带。1995年宣武区政府在今广安门北滨河公园内修建了一座“蓟城纪念柱”,其上篆书:“北京城区肇始斯地其时惟周其名为蓟”。侯仁之先生撰写了碑文“北京建城记”,以纪念北京最初建城[1]

至于前期蓟城会在何位置,赵其昌先生给出了3个可能性较大的区域[4]:1)京西八宝山以西略北地区。因地势更高,相对更安全;2)京西南,外城以西地区。因为20世纪50年代在广安门南700 m外曾发现战国遗址,出土饕餮纹半瓦当,这是燕国宫殿建筑常用的建筑构件,有可能是从上游冲下;3)后期蓟城南。并认为第二处的可能性较大,第一个次之,第三个最小。

本文以下尝试从地质学的角度,利用古地貌分析、地层分析、水文地质、古文献分析等方法,对蓟丘及前期蓟城的位置加以探讨。

1 北京建城的地理条件分析

北京城市的发展过程,规律其实和其他城市一致。首先体现出的是其优越地理位置,交通便利的重要性使其注定会逐步发展起来;其次体现出的是自然地理环境的逐步变化。北京平原的塑造过程和华北平原一样,是一个逐渐淤积填高的过程[8~10]。早期这里永定河肆虐,沼泽河湖密布,不仅不适于居住,而且交通需要绕道地势较高的山麓地带。随着永定河不断将地面淤积填高,沼泽退去,才使得人们逐渐走向平原深处[11]。永定河含沙量很大,淤积速度很快。如白云观二热泵站地下5.5~6.0 m处细砂层中采到木屑,14C年龄测定为1290±85 a;天宁寺二热电站地下5 m处的细砂层中出土木头,14C年龄测定为1620±90 a;紫竹院公园地下6.5 m处发现三排桥梁木,经14C年龄测定为1390±85 a,在其附近还出土一件汉代铁插[8];广安门一带的陶井底部大多坐落在今地表 10 m以下的砂层中[12];距今仅七八百年的金中都城水门被淤埋在5 m以下[13]。这些都说明本区域的沉积速度较快,在过去1500年间内沉积厚度大概为5~10 m。

“宜居”考虑的首要因素是安全,只有当永定河大约从汉朝初开始从石景山转向南部[14],基本不走今主城区一带,城市才开始在此快速发展起来,但永定河时而还会泛滥至永定故道高梁河,《水经注》刘靖碑文中就有冲毁车厢渠后抗洪抢险的记载[3],因此不得不考虑其威胁;其次考虑的是地下水开采方便,因为城市人口众多,不能单靠零星泉水或运水。公主坟一带有一片基岩埋深较浅的区域,当初地势较高,相对安全,但因为此处基岩为第三系砂砾岩[15],不含地下水,吃水困难,不适合建城;第三,作为北方地区,冬季寒冷,背风朝阳处更宜居。

永定河在北京冲积扇上摆动的过程中,还是受到了一定的限制,那就是基岩的约束[8]。如北部清河故道南岸龙王堂一带基岩埋深较浅,因此永定河在这里停留时间较长,南岸形成了一条较为稳定的长堤,坝河就是沿此堤南侧开凿而成;西部地区,以石景山(曾称梁山[6])为首,东侧老山-八宝山东西向分布,向东一段属于其影区,再向东公主坟一带又有一片砂砾岩凸起,因此这一线长期在南北两侧河流的作用下形成了一道高梁,此梁在民国时期1 ︰ 10000地形图上仍较明显,在白云观以西此梁南北宽约2 km[14];此梁向东继续延伸,在白云观一带折向东南,经牛街北口岗上、法源寺、蒲黄榆,延伸至三台村一带[12],往东南神农坛、天坛也是建在高岗地带,再往东南永定河就逐渐成为平原型河流,河道易分岔、摆动,此梁便渐不明显。此梁是南北两侧的分水岭,北侧的高梁河,南侧的凉水河,其名称多少都与此“梁”有关。此梁下游段并不连贯,被侵蚀分割成一些孤立小丘,但总的地势是西高东低,目前白云观门前仍可看出明显的坡降。郦道元在白云观处后期蓟城所见的“蓟丘”,应该就是此梁尾端被侵蚀分割形成的孤立小丘,20世纪六、七十年代地形图上白云观-公安大学一带尚存几个较明显的大丘,白云观、天宁寺、法源寺等寺庙一般是建在此梁顶的最高处;后来随着低处平原区普遍淤积加高后,此梁就显得不是很明显了。这道高梁成为永定河在城南和城区两部分河道的分水岭。图 1是侯仁之先生根据民国时期地形图绘制的明清时期的地形河流推测图,从中还可看出此梁的大致形态[14]

图 1 明清时期北京地区地形水系图(据文献[14]修编) Fig. 1 The topographic drainage map of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of Beijing area, modified according to reference[14]

这道梁的南坡地带,地势相对较高,北侧洪水一般不会跨过,南面离永定河较远,故较安全,地下水丰富,同时背风朝阳,因而非常适合建城。故北京早期城市基本就是在此一带发展起来的。白云观处的古城,从晋代蓟城到金代中都,历经多代,北墙的方位基本未变,只是在此基础上向西、南、东3个方向扩展[4]。后来元大都迁向了东北方向,其北墙也是沿着永定河清河故道南岸大堤高处展布的,元大都北土城公园附近20世纪70年代年尚有一村名为北顶。

上述这些历史自然地理基础,可有助于恢复历史时期的地貌大势,指导我们去找寻前期蓟城的位置,应该也会是在此长梁的南坡这一地带。

2 关于蓟丘的位置

蓟丘既然能存在数百年、上千年,属于基岩小丘的可能性较大,土丘的可能性相对较小。北京平原区西部基岩在地表出露的最东端一般是指八宝山和田村山,除此之外的可能就是目前浅埋于地下、当初出露地表的小丘。前已提及,北京平原区在过去1500年间内普遍沉积了5~10 m厚的沉积层,而蓟丘之所以称为“丘”而非“山”,其相对高度一般应小于10 m,完全有被后期沉积掩埋的可能。

据钻孔资料,平原区基岩埋深一般都超过40 m,只有公主坟一带埋藏较浅,如羊坊店-西客站区域一般埋深在10 m左右,是一种第三系碎屑岩,岩性为棕黄色砂砾岩、粉砂质泥岩、粉砂质页岩等(图 2),胶结、半胶结,易风化,不含地下水,透水性极差。大部分均埋于地下,地表前些年在翠微路、玉渊潭等处尚有零星出露[15]。只有这一片区域有存在浅埋于地下的基岩小丘的可能,本次重点对这一区域进行了重点研究。

图 2 公主坟地区第三系砂砾岩 Fig. 2 The glutenite of the Tertiary in Gongzhufen area

近年来随着地下工程的增多,特别是地铁线路的加密施工,积累了较多的地层资料。本次工作收集了北京大量的地铁施工资料及数千个已有钻孔资料,经重点对公主坟区域的研究,发现地铁10号线莲花桥站以北区域明显存在一南北长约365 m的基岩凸起,最浅埋深仅2 m,如图 3所示。对于该丘周边是否还有其他的埋藏小丘,本次也利用钻孔资料和工程建设资料(如西客站基坑资料)进行了分析,不存在其他大丘。

图 3 西三环地铁10号线(A-A′莲花池南路-普惠桥)地层剖面图 Fig. 3 Stratigraphic section of metro line 10 along W-3rd-R. Road(Lianhuachi South Road-Puhui Bridge)

根据1965年八宝山处发掘出的华芳墓志铭,前期蓟城存在于至少1700年以前(公元307年以前)。根据前面提到的白云观、天宁寺处的14C定年资料及地层加积厚度分析,丘前埋深约8 m的层位(海拔高度42 m)大致为当时人们生活的层位,为㶟水的一级阶地面的后缘,地势平坦,地层为砂砾石和卵石,地下水丰富;其上是厚层的湖相粘土层及人工填土;则其后小丘的相对当时地面的高度约为8 m,如果加上树木的高度(这种基岩易风化,其上风化层能够长树,当然更可能是长有高1.0~1.5 m的蓟),则相对高度可达到近10 m,即4~5层楼房的高度,这在平原区应当算是一个较为明显的地标。因此,有理由怀疑这里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蓟丘,则蓟城分布于丘前区域,即莲花池湖一带。

再看《水经注》中的关于莲花池的记载:“ 㶟水又东,与洗马沟水合,(洗马沟)水上承蓟水,西注大湖,湖有二源,水俱出县西北平地,导源流结西湖,湖东西二里,南北三里,盖燕之旧池也。绿水澄澹,川亭望远,亦为游瞩之胜所也。湖水东流为洗马沟,侧城南门东注,昔铫期奋戟处也”[3]。从这段记载中可以得到以下几方面的信息:第一,郦道元时代的莲花池湖比今天的面积大的多,约为5倍,约为1.14 km2,这后来也已根据沉积地层资料得到了证实[16];第二,莲花池湖上游有两小支流汇入,其一名为“蓟水”,应当也以蓟丘而得名,说明前期蓟城应就在附近区域;第三,这里提到了西湖(莲花池)“盖燕之旧池也”,前面提到,同一本书《水经注》中既提“今城”又提“蓟县故城”,说明郦道元是知道有前期蓟城的。那么他这里的意思有两种可能,一是说“旧城位于莲花池附近”,而更可能是说“这里大概是旧城遗址”,有“老城旧池”之意。似乎他也听说过老城被水淹没,但此时地面淤积抬高使得蓟丘不明显,而使其误以为新城西北角的土丘便是蓟丘。

我们再看两处有关蓟城方位的文献记载:

(1) 在今主城区一带,主要有3条目前形迹较为清楚的永定河故道:清河故道;高梁河故道(田村-紫竹院-积水潭-中南海-天坛北金鱼池-龙潭湖),亦称为“三海大河”;金口河故道(田村-玉渊潭-西便门-陶然亭)[8]。后两期时代较晚,河道遗迹中均发育有小河,都曾称为高梁河,同时蓟城也分为前后两期,因此古文献中关于两者位置关系的记载往往会显得较为乱。《水经注》中对高梁河的记载如下:“高梁之水注焉,水出蓟城西北平地,泉流东注,迳燕王陵北,又东迳蓟城北,又东南流。《魏土地纪》曰:蓟东十里有高梁之水者也。其水又东南入㶟水”[3]。这里表明,郦道元时期的高梁河,是经玉渊潭处,沿梁北侧折向东南,经白云观东北,再经西便门附近及宣武艺园,沿上述长梁的东北侧折向东南,经陶然亭,后注入㶟水(图 1)。

这里提到了《魏土地纪》中关于蓟城与高梁河的位置关系:“蓟东十里有高梁之水者也”[4]。地铁7号线工程勘查地层资料显示,在菜市口地铁站西部地带存在一规模较大的古河道,西岸在今广安胡同处,东岸在站口西200 m处,河道宽约260 m,深约6 m,有可能就是当时的高梁河河道。从其西岸西推十里(汉制,合今约4200 m),位置正是莲花池东岸一带(图 4)。

图 4 前期蓟城位置示意图 Fig. 4 Sketch map of the position of Ji City of early stage

(2)《水经注》又记载“ 㶟水又东北,迳蓟县故城南。《魏土地记》曰:蓟城南七里有清泉河(㶟水)”[3]。汉制七里折合现今约2900 m。根据地铁10号线工程勘查地层资料,与海拔42 m相对应同时期层位的正南清泉河主河道位置在丽泽桥东南水头庄附近,民国时期1:10000地形图上这一带地表尚有明显老河道显示,走向明确[14]。两者距离关系也较为相符,大致位置关系如图 4所示:

以上各种特征均较好地符合相关记载。另外,根据徐海鹏等[16]在北京西站工程时对莲花池区域地层剖面的研究,在湖相沉积的最底部14C定年3090±120 a的层位附近,发现存在较多的瓦片,但是否存在棱角磨圆,未见有细致描述,是当地的还是水流冲刷而来,还有待于进一步发掘研究。我们可以初步认为此丘即是蓟丘,前期蓟城就位于丘前莲花池湖地带。这一区域也正是赵其昌先生所列三处中认为可能性最大的那处,只不过是埋于水下。那么为何迁城,为何又会是在水下呢?

3 迁城原因及时间分析

石景山北侧是永定河老河道,为了防洪与引水灌溉,曾在此修建有一著名的水利工程——戾陵遏与车厢渠。在建成45年之后的西晋元康五年(295年)夏六月,㶟水发生洪水将其冲毁四分之三,车箱渠两岸都漫溢着洪水。刘弘(刘靖的儿子)继承父业,带领大家抢险,《水经注》记“起长岸,立石渠,修主遏,治水门,立水五尺,兴复利通塞之宜,准遵旧制,凡用功四万有余焉。诸部王侯,不召而自至,繈负而事者,盖数千人”[3]。各级官员不召自来,还有很多人背着小孩都自发前来抗洪救灾。元康五年(295年)十月十一日,在戾陵遏附近“刊石立表”,记载了这一事迹。通过这一记载,可以看出公元295年发生了一次较大的洪水泛滥事件。那么是不是这场洪水冲毁了城池而引起了迁城的呢?

《水经注》十三卷记载:“大城东门内道左,有《魏征北将军建成乡景候刘靖碑》。晋司隶校尉王密表靖,功加于民,宜在祀典,以元康四年(公元294年)九月二十日刊石建碑,扬于后叶矣”[3]。“大城”指前期蓟城,《三国·公孙瓒传》记载公元东汉初平四年(193年)中郎将公孙瓒“与范俱还蓟,于大城东南筑小城与虞相近”[6]。公元294年时还在前期蓟城内侧新立了刘靖碑,但到了公元307年时,根据八宝山南侧出土的华芳墓志铭推测,此时蓟城已是后期蓟城。可以推断,这场洪水之后不久,蓟城进行了搬迁,迁城时间是在公元294年至307年之间,即大概在公元300年前后。

以上分析可知迁城与大洪水非常相关,但是我们认为并不一定是洪水毁坏了旧城促其搬迁。首先,当初建城时不可能不考虑洪水的威胁,为了安全肯定会选择地势相对高处,只有非常罕见的大洪水才有可能会对城区产生威胁;另外,试想蓟城从西周初期建城,至公元300年前后,共计1300多年时间,特大洪水估计没少经历过,都没有致其搬迁,可见一般洪水过后稍加清理整饬,仍可继续居住,不至于举城搬迁。再有,上述刘靖碑中只记述了民众踊跃救灾,只字未提房屋损毁的情况,可见这次洪水当时并不一定会较大程度地损毁了前期蓟城。

而洪水过后重要的一方面影响是带来了较大规模的泥沙淤积。下游淤积了细颗粒的沉积物后地下水向下游的运移就会受阻,从而会溢出地表。这一带正是粗颗粒沉积向细颗粒沉积转变的地带,是潜水和承压水的分界地带,因而形成地下水溢出带。另一方面,本区域由于地下存在着蓟丘这种不透水的基岩,地下水自西向东运移更加受阻,便抬升向两侧分流,于是“水出平地”,蓟丘南北两侧分别逐渐形成了玉渊潭湖和莲花池湖,这就是两个大湖的水文地质成因。可以想象,洪水带来大面积淤高后,蓟丘两侧开始出现泉水,本区域开始出现了沼泽化,沼泽化后这里便再也不适合居住了,这可能是导致搬迁的致命因素。随着下游逐步淤积抬高,这里逐步发展形成了莲花池湖,慢慢将老城淹没于水下,现位于湖水面以下约3 m。地层剖面显示,海拔42 m之上开始为厚层湖相粘土类沉积,也证实了这一点。后期蓟城处于梁的南坡,根据白云观处城墙遗址地基推算该处当时地面海拔约为49 m[17],可见是搬向了更高处。

4 关于城墙的大致位置

通过前面的介绍,前期蓟城的城墙位置信息包括:依丘而建,北城墙应在丘前,或建于丘顶,以利防御;东墙距高梁河4200 m(汉制10里);南墙距清泉河2900 m(汉制7里)。

有报道说20世纪80年代,西三环西侧六里桥附近地下曾发现古代夯土层遗址[6, 18],这里初步推测为西墙所在。

综合以上信息,前期蓟城的大致分布范围如图 4所示。可以看出,前期蓟城大致为边长1 km的方形。相同时期的位于房山区琉璃河镇董家林村的燕国故城东西宽829 m,南北宽约700 m,可见两者规模大体相近。

5 主要结论

(1) 根据数千钻孔及地铁施工的地层资料,发现莲花桥地铁站以北区域地下2 m处埋藏有一基岩小丘,南北长约365 m,前沿高出古永定河一级阶地面约8 m,结合相关古文献,认为此丘便是蓟丘,前期蓟城应位于前面的莲花池湖面区域;

(2) 根据历史文献,结合水文地质条件分析,认为发生于公元295年的大洪水带来大量淤积后,本区开始出现沼泽化,导致迁城。后来出现的莲花池湖将前期蓟城淹没于现今湖面下约3 m深度;

(3) 根据古文献分析,认为迁城时间大约是在公元300年前后;

(4) 根据古文献相关的方位描述推测,结合地层资料分析,前期蓟城城墙大致为边长1 km的方形。

致谢: 非常感谢审稿专家和编辑老师们给予的宝贵意见和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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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u Yuanzhang1, Li Wenxian2, Wang Shufang1, Zhou Tao1, Kang Xiaojun3, Wang Liya1     
(1 Beijing Institute of Hydrogeology and Engineering Geology, Beijing 100195;
2 Beijing Institute of Geological & Prospecting Engineering, Beijing 100083;
3 Beijing Ming Dynasty Tombs Reservoir Management Department, Beijing 102200)

Abstract

The earliest city appeared in today's Beijing urban area is Ji, also known as Jiqiu, because there is a hillock named Jiqiu near it, and the city was named from the hillock. Previous archaeological excavation found an ancient city near the Baiyunguan Temple, but it proved to be the Ji City only after the Han Dynasty. Where the original Ji City site is, it has not been discovered. As a result of the subsequent environmental changes, the sedimentation has caused a general 5~10 m rise for the ground surface, and later there appeared many tall buildings, which made it even difficult to be found. Based on the stratigraphic data of subway construction and large amount of boreholes, the paper tries to find the old city according to the hillock. It finds that there exists a rock hillock in the north area of the Lianhuaqiao subway station, and the length of north and south is about 365 m. Then it is inferred that the early Ji City was located in the area of Lianhuachi Lake in front of the hillock. The location relationship between this area and the ancient rivers is very consistent with the description in the ancient literatures. According to the analysis of sedimentary strata and hydrogeology, it believes that the reason caused moving of the city is that groundwater rose and marshland began to occur in this area, and then the city moved in the year around 300 A.D.
Key words: Jiqiu    Ji City of the early stage    Capital of Yan    Shuijingzhu    Lianhuachi La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