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 Vol.37
② 西伯利亚联邦大学, 克拉斯诺亚尔斯克 660041;
③ 俄罗斯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 新西伯利亚 630090;
④ 重庆师范大学, 重庆 401331)
近年，关于旧石器时代晚期文化标准及界限问题，吸引了越来越多欧亚大陆考古学者的关注[1~3]，其中细石叶技术作为旧石器时代晚期文化的重要观察指标，具有一般观察项目不可代替的重要作用[4]。俄罗斯学者们曾对欧亚大陆发现的数百个考古遗址旧石器材料进行过观察，对其中细石叶技术的起源、区域年代序列和文化归属等问题进行了研究和讨论，获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5, 6]。在俄罗斯旧石器时代晚期文化研究中，叶尼塞河流域中部地区，被认为是研究最为透彻的区域之一[7]。在20世纪60~80年代的考古发掘和调查中，共发现了数百处考古遗址。在这个区域内，发现了亚洲首例同一个旧石器晚期遗址中共同存在、同步发展文化的两支文化，即阿丰达瓦遗址里的阿丰达瓦文化[8]和果格列瓦文化[9]。在西伯利亚的克拉斯诺亚斯克(Красноярск)水电站库区，水库沿岸分布有密集的旧石器时代文化遗址[6]。在此，本文对叶尼塞河中游地区旧石器时代晚期考古材料进行综合整理，并结合各个遗址的具体年代和文化属性，对中西伯利亚旧石器晚期文化进行系统考察，重点研究旧石器时代晚期含有细石叶、细石核的一些古文化遗址。
1 西伯利亚中部旧石器时代晚期遗址中西伯利亚地区与细石叶技术相关的旧石器文化遗址，所覆盖的地理范围相当广泛。在叶尼塞河流域从瑟达-叶尔宾斯克(Сыда-Ербинск)镇，至米努辛斯克市山间盆地(西伯利亚南部山系)，以及中西伯利亚中部高原偏北(安加拉河流域)等区域均有发现，并且这些旧石器遗址在时间范围上延续很长。以具有代表意义的库尔塔克地区卡拉金期文化而言，其中卡什坦卡(Каштанка)遗址文化层年代距今约22~24ka、乌斯季-科瓦(Усть-Кова)遗址距今年代约33~22ka[10]，这些文化层年代都是比较古老的；此外，其他一些遗址中，也保存有同属卡拉金期文化的遗存，如普里莫尔斯克(Приморск)遗址[11]、伊如利Ⅱ(Ижуль Ⅱ)遗址[11]、布拉热奇内洛克(Бражечный лог)遗址[12]，以及著名的卡缅内洛克Ⅰ(Каменный лог-Ⅰ)遗址石制品(图 1)等[12]，都具有卡拉金期文化的代表特征[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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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1 卡缅内洛克遗址细石叶石核 (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水电站库区) Fig. 1 Microcores from Kamennyylog site (Krasnoyarsk hydropower station reservoir area) |
中西伯利亚时代较晚的细石叶文化遗址，都属于萨尔坦文化期(24~10ka)[11]。利斯特文卡遗址(Лиственка)第3文化层的年代距今13ka[13]，所采集的石制品具有代表性(图 2)。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市区附近的德鲁任尼哈(Дружиниха)遗址、恰斯特耶(Частые)遗址、库尔塔克(Куртак)遗址等，则形成于萨尔坦期文化末期(相当于13~10ka)[13]。从遗址地层性质来看，季夫内伊(Дивный)、安纳什(Анаш)、阿耶什卡(Аешка)等地点也应归入萨尔坦文化期[11]；而从遗址埋藏学和出土材料的性质来看，阿丰达瓦文化(塔什特克Таштык Ⅰ ~ Ⅱ)和果格列瓦文化(果格列瓦Кокорево Ⅰ、诺沃谢洛沃Новоселово Ⅵ~Ⅶ)，也属于萨尔坦文化期这个时间段[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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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2 利斯特文卡遗址细石叶石核-(地表采集) Fig. 2 Microcores form Listvenka site (surface acquisitions) |
在晚更新世与全新世交接时期，人类对西伯利亚地区寒冷气候已有很好的适应能力[15]。中西伯利亚地区保存有些旧石器时代末期新石器时代初的文化遗址，有些遗址中也出土有很丰富的细石器文化遗存，它们包括：克拉斯诺杜郎斯克(Краснотуранск)遗址、卡赞采沃遗址(Казанцево)以及多层位的新石器遗址尼亚沙(Няша)遗址[5]；在安加拉河北部流域，这些地点包括乌斯季科瓦遗址(Усть-Кова)第2文化层、乌斯季科达(Усть-Кода)遗址、恰多别茨(Чадобец)遗址、托尔斯特梅斯(Толстый Мыс)遗址、丘纳-塔谢耶沃河谷(Чуна-Тасеево)遗址[7]等。
综观中西伯利亚地区旧石器时代晚期至新石器时代(表 1)，出土细石器文化遗址的地点经统计有43个，出土细石器约近2000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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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1 中西伯利亚各区域旧石器时代晚期遗址年代表 Table 1 The date list of the upper Paleolithic sites in Middle Siberia |
中国北方地区与西伯利亚地区毗邻，也发现了很多旧石器时代晚期含有细石叶工业元素的遗址。其中研究最深入、资料最丰富的地点，可以用山西下川遗址群[16]和河北虎头梁遗址群[17]为代表。
发现于20世纪70年代的下川遗址群，位于中国山西省，包含有16处地点；共获得1800余件石制品，其中细石核300余件，其中锥状石核100件，半锥状石核51件，宽型楔状石核25件，窄型楔状9件，柱状7件，漏斗状18件，无固定形状石核81件[18]。下川遗址细石核类型的特点可概况为：锥形和半锥形石核为主导类型；楔形石核占有一定比例(分宽窄2型)；台面有2种情况，一是以节理面或者破裂面为台面，另一种是横向打制修整的人工台面；核身为两面加工，有精细修整的楔状缘；下川细石核的制作工艺，大部分遵从先确定台面再修整核身的步骤[18]。关于下川遗址的年代，遗址发掘者结合地质剖面和石器制作技术，认为遗址年代较早，支持14C测年给出的24~16ka这一数据[18]。但俄罗斯学者认为下川遗址年代应该偏晚，杰烈维扬科[19]分析了该遗址6个14C测年数据后，认为更可靠的年代应该为16~14ka。
虎头梁遗址群位于河北省阳原县泥河湾盆地，1965年发现，1972~1974年由盖培和卫奇[20]正式进行发掘。遗址共包含9个地点，大多位于桑干河二级阶地的砂质黄土层。根据骨化石提供的14C测年数据，遗址的年代为11ka[21]。虎头梁遗址出土石制品中，包括有石核、石片、石叶、细石核、细石叶、刮削器、尖状器、雕刻器、锛状器、石锥等等。其中细石核的数量庞大，据统计共有444件细石核，占整个虎头梁遗址石制品的8.7 % (尤其以各式楔形石核为主)[21]。虎头梁遗址楔形石核制作技术多样，显示出很成熟的手法，主要特征是先修理楔状缘、后修理台面[20]。值得提出的是，遗址中有采用双面器作为细石核毛坯的案例，锥形石核在虎头梁遗址中并没有发现[22]。虎头梁遗址群除了虎头梁遗址外，还包括后期发现的油坊、籍箕滩、于家沟等遗址，出土石制品材料丰富[21]。
下川遗址群和虎头梁遗址群，虽然都包含有细石叶石核制作技术，但被认为分别属于两种不同的文化传统，如前者含较多锥形石核[23]、后者无锥形石核[24]。这种局部区域文化的差异性，可能与我国细石器文化时代长久的发展过程和分布广泛的地理区域相关，这种现象正好反应了中国细石器文化的悠久历史和复杂面貌[3]。
3 中国北方地区与西伯利亚地区细石器文化的比较中西伯利亚地区更新世期间，最早出现细石叶技术的是乌斯季科瓦Ⅲ遗址，其绝对年代为32.86ka[11]；最晚出现的是塔什特克Ⅰ遗址，绝对年代是12.1ka[7]；而中国北方目前发现最早的细石叶技术地点，是河北泥河湾盆地油房遗址，绝对年代为29~26ka[24]，属于旧石器阶段最晚期的遗址是虎头梁(或于家沟)，其绝对年代11.6ka[20]。对比中西伯利亚地区与中国北方地区有细石叶技术遗址的测年数据后，可以发现二者时间跨度均出现在末次冰期晚段，绝对年代都处在32~11ka这一区间。
从石制品制作原料上比较：中国北方细石器原料品种较为多样，如下川遗址石制品所用石料，主要是以石英岩、脉石英和燧石为主[16]；虎头梁遗址石制品的主要原料，则是以石英岩、火山角砾岩、硅质岩为主体(火山角砾岩和硅质岩占石料总量80 %以上)，另有少数用燧石和流纹岩[21]。但在中西伯利亚地区，诸多遗址里所出土石制品的原料，都是基本以燧石为绝大多数(比例达82 %以上)[19]。
从石制品类型方面比较：总体上看，石器细小化在中国北方和中西伯利亚两个区域都占据了主导性地位，但石制品组合有一些差异。细石器文化中，石制品组合一般包含有：普通石核、细石核、石叶、细石叶、石片、刮削器(包括凹缺器)、尖状器、雕刻器、锛状器、石锥、砺石工具等[25]。通过分析比较，中国北方地区下川遗址和虎头梁遗址中，细石核和尖状器的比例较高[21]；而中西伯利亚地区石制品组合中，则细石叶、细石核和刮削器的比例较高[19]。如果再进一步比较，用在细石核的类型进行分析，则楔形石核、柱形石核、锥形石核、船底形石核等在中西伯利亚地区和中国北方区域均有分布，但它们在不同中所占比例是不相同的，如虎头梁遗址以楔形石核占主体[22]，下川遗址中以锥形石核为主[18]；而中西伯利亚地区则基本都是以规整的楔形石核占绝大多数[19]。
从史料和石制品类学相比较，可以窥见中西伯利亚地区与中国北方地区细石器文化特性之间存在有差异性。但我们认为，这种差异性并不能淹没它们之间的文化共同性。在总体上看，这两个区域旧石器文化共性的总体特征是：在旧石器时代晚期时，均出现了人们对细石器工业技术的传播和应用；并均掌握了选择适宜的石质素材，用多面加工、精细的间接打击加工技术，生产出细石叶、石锥、雕刻器等具有旧石器时代晚期特征的石器工业[3]。
中西伯利亚地区与中国北方地区毗邻，在晚更新世时期二者之间的自然环境具有很大相似性[14]。我国考古学界很早就认识到，中国北方细石器文化与西伯利亚地区存在紧密关系；同时也认识到细石器文化有一定的复杂性，它可以有畜牧经济、渔猎经济、农业经济等多种经济形态[26]。不同经济形态之间的古居民，还在历史时期上长期混杂居住和相互融合。因此，要深入认识旧石器时代晚期的细石器文化，必须要具有宏观地域的研究视野，从其文化发展源头和技术传播方式等多方面，去做细致的田野发掘和深入的材料剖析。而加强西比利亚地区与中国北方细石器文化材料的比较研究，是解释亚洲北部地区旧石器时代晚期文化关系时不可回避的重要技术路线之一。
4 结语细石器文化是一种特殊技术工艺所生产的石制品工业，原则上应是以间接打击法所剥离的细石核、细石叶以及用细石叶加工的复合工具为代表[3]。细石器工艺的延续年限从旧石器晚期到中石器、新石器，一直到青铜时代[27]。因此，研究细石器文化，对认识更新世晚期至全新世早期人类体质进化和社会演进等具有主要意义。本项研究是对中西伯利亚地区和中国北方地区细石器文化的首次比较研究。一方面使我们可以基本清楚中西伯利亚地区细石器文化的主要特征、分布范围及其规模等；另一方面，可使我们初步认识中国北方地区细石器文化与中西伯利亚地区之间的文化关系。
初步分析认为：在旧石器时代晚期时，细石叶工业在中西伯利亚地区和中国北方地区石器文化中，都存在着较大的规模，它们在史前文化中，承担着“优质化”和“统一化”的作用。由于细石器生产在石质原料上具有选优的特点，其石器类型具有细小性、精细化特征，因此它们从客观上造成石器文化的优质特点和共性特点。当然，不同区域之间细石器文化也是存在差异性特点的，细石叶工业虽然在不同地区发展进程中存在一定差异性，如中国北方地区细石器组合中以细石核和尖状器比例较高[21]，而中西伯利亚地区细石器组合中则以细石叶比例较高[19]。但这些差异性可能是不同地点之间石质材料和生产方式差异所引起，也或者是不同经济形态(畜牧经济、渔猎解决、农业经济)所造成[26]等。从文化演进的总体特征分析，中西伯利亚与中国北方地区生产技术和产品形态并不存在缺失(均存在间接打击法生产的细石器；细石器的各种类型均存在，只是在组合中所占比例不同)。用技术扩散和文化传播的视角来看，旧石器时代晚期，中国北方地区和西伯利亚地区旧石器工业标准化、趋同化现象正初步显现。西伯利亚地区和中国北方地区细石器文化的比较研究，使我们认识到学术界应进一步加强二者之间文化关系的研究，该研究一方面可探讨早期人类对不同环境的适应性及其生活方式，同时对认识早期人类迁徙和区域文化交流等等，具有不可代替的重要作用。
致谢: 感谢审稿专家和编辑部老师建设性的修改意见，使论文得以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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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Federal University of Siberia, Krasnoyarsk 660041;
③ Russian Academy of Sciences Siberian Branch, Novosibirsk 630090;
④ Chongqing Normal University, Chongqing 401331)
Abstract
Rich Paleolithic ancient cultural sites are preserved in the Enisey River valley of Central Siberia, Russia. There are 43 ancient cultural sites of late Paleolithic which contain fine stones, and nearly 2000 fine stone specimens were unearthed. This paper comprehensively introduced the spatial and temporal distribution of fine stone cultural sites in Central Siberian through the finishing of fine stone materials of this region by 14C dating, stratigraphic relative age analysis and so on. The paper gave an overall observation of the Siberian region fine stone culture profiles, and focused on the Kamennyylog(Каменный) site and Listvenka(Лиственка) site. Through the comparison between the culture of fine stone unearthed from Central Siberian and Northern China, we recognized that there are close traditional culture relations of fine stone industrial technology in the two regions; the industrial tradition of the selection of high quality stone to produce fine stone both appeared in the late Paleolithic period. However, there are some regional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two, such as that in the fine stone assemblage of Northern China region, the ratio of fine stone core and pointed artifact is higher, and in the Central Siberian region, the proportion of microblade is high. These regional differences may be caused by differences in stone material and production patterns at different locations, but may also be manifestations of different economic forms(livestock economy, hunting and hunting, agricultural economy)in production tools. If we take perspective of technology diffusion and cultural transmission(there are indirect attack method of production of microlith; various types of fine stone all existed, but the proportion of stone assemblage are different), in the late Paleolithic period, in the Paleolithic industry production of Northern China region and the Siberian region, the standardization, assimilation develop phenomenon was emerging. It's of great academic value to further study the Paleolithic culture relationship between Siberian region and Northern China, and to explore the adaptability of early human beings to different environments and their lifestyles, human migration and regional cultural exchang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