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磨耗指由牙齿间直接接触或牙齿与食物等接触所造成的牙釉质、本质，甚至齿根的持续性减少。前者包括相邻的牙齿及上下颌对应的牙齿相互接触造成的磨耗；后者包括牙齿啃咬食物、食物以外的物质等造成的牙齿磨损。年龄、食物结构及质地、食物加工技术、牙齿健康状态、咀嚼方式、上下颌骨咬合关系、文化习俗(如将牙齿作为工具使用)等等都会影响牙齿磨耗的程度^[1~5]。质地粗糙、硬度大、富含颗粒或粗纤维成分的食物通常造成牙齿快速磨耗。一些生活习俗、咬合习惯、将牙齿作为非咀嚼性的工具使用等生存活动也可能在牙齿表面形成使用痕迹，造成牙齿的快速或特殊磨耗。因此，牙齿使用痕迹与古人类的行为特征关系密切，记录了古代人群生存环境、食物构成、获取食物的方式、行为模式及生活习俗等方面的信息。如刘武等^[5]对黄龙洞更新世晚期人类牙齿的观察发现：黄龙洞人类前部牙齿表面具有釉质破损与崩裂、齿冠唇面破损、齿间邻接面沟3种类型的使用痕迹。牙齿这些使用痕迹的分布和表现特点提示生活在黄龙洞的更新世晚期人类经常使用前部牙齿从事啃咬、叼衔、或剥离坚韧的食物或非食物物品等活动，并可能将前部牙齿作为工具使用。齿间邻接面沟提示当时人类经常从事剔牙活动。结合黄龙洞发现的其他考古学证据，推测当时人类可能从事狩猎活动，食物构成中包含有较多的肉类及粗纤维植物。近年来人骨同位素测定方法广泛运用于先民食物结构研究^{[6, 7]}，同时牙齿磨耗视角推测食物结构依然不可或缺，一些动物的牙齿磨耗形态还可以间接反映气候特点(牙齿磨耗→食物结构→植物种类→气候特点)^[8]。健康状况是人类遗骸研究的重要内容^[9]，而牙齿磨耗是口腔健康状况的重要指标^[1]。

牙齿磨耗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史前人类的生计方式。狩猎采集人群一般生活环境相对恶劣，常用前部牙齿啃咬坚硬的食物，或者将牙齿作为辅助工具使用(如用牙齿咬树枝等)，使得前部牙齿磨耗程度较重^[1]。食物结构、质地等的差异可以造成牙齿磨耗程度的不同，同时还可能导致磨耗角度的差别，在臼齿上表现尤为明显^{[3, 10, 11]}。磨耗角度是指磨耗在牙齿咬合面形成的平面与牙齿纵轴之间的角度。臼齿磨耗平面角亦可以很好的显示食物结构、食物加工时的差异，进而可以区分农业和狩猎-采集人群^[10]。臼齿磨耗平面角随着牙齿磨耗的增加而有规律的增大，磨耗度较大的臼齿中，农业人群磨耗角比狩猎-采集人群约大10°^[10]。因为狩猎采集人群臼齿上的磨耗分布很均匀，磨耗平面角较小；农业人群磨耗不均匀，相对局限，磨耗面较倾斜，角度大^[10]。究其原因，有学者认为^{[3, 10, 11]}狩猎-采集人群食物粗糙并富含粗纤维成分，上下颌牙齿在咀嚼过程中都主要执行切割和粉碎功能，牙齿咬合关系¹⁾造成的颊侧和舌侧齿尖磨耗差别较难体现，而农业人群的食物相对精细，上下颌臼齿接触增多，在咀嚼过程中都主要执行研磨功能，牙齿咬合关系而造成的颊侧和舌侧齿尖磨耗差别较易体现，导致了倾斜的咬合平面^{[3, 10, 11]}。因而牙齿磨耗角度与磨耗程度一样记载了古代居民食物构成的重要信息。人骨研究中常根据牙齿磨耗程度对古代先民进行年龄鉴定^[12]，并根据食物结构等考古背景信息进行适当校对。

1) 正常情况下，上牙列略大于下牙列，上牙列包盖在下牙列唇(颊)侧，下牙列包盖(咬)在上牙列舌侧，正常咬合及咀嚼中，下颌第一臼齿(M₁)的颊侧尖与上颌磨牙接触面较大，而M₁的舌侧尖与上颌磨牙接触面较小

臼齿齿冠面不同区域的磨耗度差异存在一定规律，据此还可为臼齿的进一步鉴定提供信息，尤其当臼齿磨耗程度较大且齿根、齿尖较残破时。不同时代人群臼齿“四格区域磨耗”的排序又有细微差异^[13]。臼齿的微磨耗模式可以一定程度反映了咀嚼压力负荷^[14]；随着牙齿磨耗增加，髁突外侧面(lateral facet)尺寸也增大，可能源于咀嚼时关节上的负载变化^[15]。牙与颞下颌关节构成功能统一体，颞下颌关节一定程度也可以看作是牙的延伸^[16]; 下颌臼齿磨耗一般大于上颌^[17]。中国人群的第三臼齿先天缺失率较高，而且萌出年龄、齿冠形态及大小存在很大的个体差异。第三臼齿(M₃)的萌出与否、形态大小等可能对相邻的第二臼齿磨耗产生影响；M₂(第二臼齿)的磨耗度小于M₁(第一臼齿)^[4]; 综合以上方面考虑，下颌M₁似乎最适合用于不同人群牙齿磨耗的对比分析。“当咬力分布不变时，肌肉的咬力最大出现于第一臼齿，从这点往前往后都变小”^[18]，M₁的磨耗程度似乎还可以一定程度反映咀嚼压力。本文对全新世中国北方人群下颌M₁的磨耗进行了对比研究，并着重比较了几个标本量较大的地区，对下颌M₁磨耗的时代变异特点、地区差异、影响因素等进行了探讨。

本文选用中国部分考古遗址出土的成年人类下颌骨上的M₁为研究对象，测量时排除下颌骨有变形、显著病理(如牙周病和龋齿)等变化的标本，亦去除对颌牙齿生前脱落的标本，以尽可能减小非咀嚼因素对牙齿磨耗的影响。标本来自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和吉林大学边疆考古研究中心，下颌骨总数为605例(标本分布见图 1和表 1)，但其中有些下颌骨的M₁缺失，所以M₁的总数并不是下颌骨数的2倍。

图 1(Fig. 1)

图 1 本文新石器时期、青铜铁器时期下颌骨地理分布图未含近代标本，据文献[19]修改 Fig. 1 The distribution of the Holocene mandibles used in this study, modern mandibles not included, revised according to reference[19]

表 1(Table 1)

表 1 本文研究的全新世标本 Table 1 Mandibles of Holocene used in this study 时代 合并组 材料组 男 女 总例数 新石器时代 河北 阳原姜家梁 42 25 67 河南 郑州西山 8 15 23 内蒙古 庙子沟 4 4 8 青铜铁器时代 辽宁 喇嘛洞 45 39 84 内蒙古 土城子 88 35 123 青海 民和小旱地和马排 9 2 11 甘肃 民乐东灰山 3 1 4 陕西 神木寨峁 7 10 17 铜川瓦窑沟 4 5 9 陇县 12 2 14 山西 忻州游邀 6 12 18 大同 7 4 11 吉林 九台关马山 2 3 5 新疆 新疆 洋海 19 18 37 新疆 营盘 26 14 40 近代 近代 华北 87 5 92 云南 14 28 42 总计 383 222 605

表 1 本文研究的全新世标本 Table 1 Mandibles of Holocene used in this study

内蒙古庙子沟：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察布盟右前旗境内的黄旗海南岸，遗址的年代相当于仰韶时代晚期，距今大约5000~5500年^{[20, 21]}。庙子沟遗址出土各种陶器约700件和大量的农业生产工具，如石斧、石刀、石铲、大型石磨盘、石磨棒等。考古资料及人骨中的C、N同位素比值分析显示，该组居民是以农业生产方式为主，还从事饲养业、狩猎业、采集业等^{[21, 22]}。

河北阳原姜家梁：位于河北省泥河湾盆地东部张家口市阳原县东城镇西水地村东的山丘顶，是仰韶时代向龙山时代过渡遗存的代表，姜家梁新石器时代居民生活的年代距今不早于6850±80年(未做树轮校正)^[23]；出土遗物以石器为主，还有少量蚌饰品和陶器^[24]；先民以植物性食物为主^[25]。

河南郑州西山：位于河南省郑州市北郊23km的邙岭余脉上，属于仰韶文化遗存，遗址的年代约在距今4800~5300年^[26]。遗址出土了大批陶、石、骨、蚌和角器；以农业为主，并有饲养、渔猎和采集业^[27]；以C₄类植物(很可能是小米类)为主食^[28]。

内蒙古和林格尔土城子：位于内蒙古和林格尔县土城子乡上土城村北1.5km处。土城子古城外分布有不同时期的墓葬，有战国、汉代、唐代、秦。随葬品的种类有陶器、铜器、铁器、玉器、骨器等^[29]。本文研究材料主要为战国时期头骨；顾玉才^[30]认为土城子战国时期的先民可能为当时屯垦戍边的士兵，为农业经济生活方式，至少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来自邯郸及其以南的赵国所属地区。

辽宁北票喇嘛洞：喇嘛洞墓地位于辽宁省北票市南八乡四家板村村西。该遗址为魏晋十六国时期，距今约1600~1700年左右^[31]。人骨中骨胶原δ¹³C和δ¹⁵N分析显示，先民主要以C₄类食物为食，且基本为素食，这可能与发达的糜子和粟米农业密切相关，喇嘛洞遗址鲜卑生活方式已受到汉文化的强烈影响，由游猎为生转变为农业生产为主，且农业已经相当发达^{[31, 32]}。

吉林关马山：人骨材料出土于吉林省九台市西营城镇关马山村附近山梁上的古代石棺墓，墓葬年代大致为战国时期^[33]。1989年夏季，吉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该墓葬进行了整理，该墓是石圹墓，墓中出土的遗物以陶器为主，还有少量的铜器、石器、玉器和骨器^[33]。

山西忻州游邀：位于山西沂州市境内。该遗存在文化面貌上属早期青铜文化，年代为夏代，年代测定距今约4000年^[34]；并出土了大量的陶器、石器、骨器、蚌器，还出土1件铜器^[35]；种植农业、家畜饲养、牧业和渔猎采集，是当时获取食物的生产活动，这是一种以种植农业为主，兼营家畜饲养及牧业和渔猎采集的多种谋食方式的经济形态，加上房屋建造、制陶与纺织等手工业，构成了当时社会经济的基本结构^[35]。

山西大同：位于山西省大同市南郊七里村，北魏时期^[36]。

陕西神木寨峁：位于陕西省神木县店塔乡寨峁村。该遗址距今约4100~4800年，出土遗物有陶器、石器、骨器等^[37]。

陕西瓦窑沟：位于陕西省铜川市。1991年陕西省考古研究所为配合基本建设，对铜川市的瓦窑沟墓地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共发掘墓葬27座；从随葬器物及陶鬲的演变特征看，年代约在先周晚期^[38]。

陕西陇县：研究材料采自陕西省陇县城关乡店子村，主要为战国时期墓葬，部分属于汉代及唐代^[39]。

甘肃民乐东灰山：位于甘肃省民乐县六坝乡。1987年，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吉林大学对该遗址进行了发掘。民乐东灰山遗址属于四坝文化范畴^[40]。遗址采集的木炭标本，¹⁴C测定，为距今3490±100年，树轮校正年代为距今3770±145年；炭化小麦标本，经测定为距今4230±250年^[40]。

青海民和小旱地和马排：为青海民和县出土的人骨，属于青铜时代^[19]。

新疆洋海：洋海墓地位于新疆鄯善县吐峪乡洋海夏村西北，1988年进行发掘共清理了墓葬100余座。遗址距今2400~2600年^[41]。洋海古代居民过着相对稳定的定居生活，农业经济在当时的产业结构中占有重要地位，同时游牧和狩猎也是不可缺少的获取食物的重要方式^{[41, 42]}

新疆营盘：营盘墓地位于罗布泊西侧塔里木河下游大三角洲西北缘，距尉犁县东南约150km，年代为汉-晋时期，古代营盘居民可能过着农牧并举，兼营狩猎的生活方式^[43]。部分头骨有生前人工变形。

华北：为北京协和医院20年代初收集的现代华北地区头骨标本^[19]。

云南：为云南地区墓葬出土的头骨标本，距今约300年左右^[19]。

考虑到一些遗址的标本量很少(如内蒙古庙子沟、甘肃民乐东灰山、吉林关马山等)，以及一些遗址的具体年代还不清楚，或一些遗址包含不同时代的标本(如陕西陇县、内蒙古和林格尔土城子)等因素，本文将标本按照年代大致划分为新石器时代、青铜铁器时代和现代3组，同时考虑到新疆在地理位置、考古学文化上属于相对较独立的单元，以及气候环境、人群混杂等的相对特殊性，本文中将新疆考古标本另作为一组(表 1)。对M₁磨耗级别分数进行观察记录后，用SPSS软件对各组磨耗级别数据进行平均值计算和不同组间差异的显著性检验。

牙齿磨耗观察标准主要参考Scott^[44]、何嘉宁^[17]的研究方法，臼齿近平分为4个区域(象限)，分别观察每个区域的磨耗，分为10个级别(表 2)，将4个区域的磨耗级别数相加，作为M₁的磨耗级别。这样M₁的磨耗级别分布范围可达37(4~40)。这种方法能反映出牙齿磨耗的细小差异。参照该标准，观察记录M₁的磨耗状况—该方法在本文中简称为“M₁四格磨耗”。

表 2(Table 2)

表 2 牙齿磨耗分级标准一(牙冠1/4区域中齿质暴露情况)(参考文献[17, 44]) Table 2 2Dental attrition scores used in the present study about one fourth of molar crown(Modified after references[17, 44]) 级别 表现 图示范 1 磨耗面不可见，或磨耗面极小 2 磨耗面增大，但咬合面发育沟清晰，牙尖仍完整。无齿质暴露，或齿质暴露仅为针尖样大小，可以被忽略 3 牙尖磨耗变圆钝，界限开始变模糊，但还没有被磨平 4 牙尖被磨平(水平)，但没有齿质暴露或仅为针眼样大小 5 区域变平坦，齿质暴露小于总面积的1/4 6 齿质暴露增加，大于总面积的1/4，但仍有较多釉质存在。如果将该暴露区域视为三角形的话，齿质的三条边都有釉质围绕 7 只有两条边有釉质 8 釉质只见于一条边(通常是靠外侧的边)，但釉质厚度由中等到较厚 9 釉质只见于一条边，但釉质很薄，并且可以部分的被磨穿 10 齿质完全暴露，区域内没有釉质保留。磨耗已经达牙颈部之下，扩展到牙根

表 2 牙齿磨耗分级标准一(牙冠1/4区域中齿质暴露情况)(参考文献[17, 44]) Table 2 2Dental attrition scores used in the present study about one fourth of molar crown(Modified after references[17, 44])

同时考虑到这种方法有一定缺陷：同样大小的一片磨耗，若分别分布在某一个区域、两个区域交界处、M₁中心处，其分数会有很大不同，本文同时采用另外一个方法，即磨耗区域在整个M₁上的综合情况作为其级别分数(表 3)—该方法在本文中简称为“M₁总体磨耗”。

表 3(Table 3)

表 3 牙齿磨耗分级标准二(牙冠齿质暴露总体情况)(参考文献[17, 44]) Table 3 3Dental attrition scores used in the present study about whole molar crown(Modified after references[17, 44]) 级别 表现 1 磨耗面不可见，或磨耗面极小 2 磨耗面增大，但咬合面发育沟清晰，牙尖仍完整。无齿质暴露，或齿质暴露仅为针尖样大小，可以被忽略 3 牙尖磨耗变圆钝，界限开始变模糊，但还没有被磨平 4 牙尖被磨平(水平)，但没有齿质暴露或仅为针眼样大小 5 区域变平坦，齿质暴露小于总面积的1/4 6 齿质暴露增加，约为总面积的1/4，但仍有较多釉质存在。如果将该暴露区域视为三角形的话，齿质的三条边都有釉质围绕 7 齿质暴露约为总面积的1/4~1/2 8 齿质暴露约为总面积的1/2~3/4 9 齿质暴露约为总面积的3/4~4/4 10 齿质近全部暴露

表 3 牙齿磨耗分级标准二(牙冠齿质暴露总体情况)(参考文献[17, 44]) Table 3 3Dental attrition scores used in the present study about whole molar crown(Modified after references[17, 44])

新石器与青铜铁器时代的比较(表 4)：平均值在男、女，及左、右侧都表现为新石器>青铜铁器。这两个时代的男性差异显著性检验中(表 5)，左M₁总体磨耗差异不显著(P=0.064，接近显著)，左M₁四格磨耗差异不显著，右侧差异显著(M₁总体磨耗、M₁四格磨耗两种方法结果一致)。女性比较中，所有差异都显著(表 5)。

表 4(Table 4)

表 4 中国全新世不同地点、时代、性别牙齿磨耗比较 Table 4 Tooth wear comparison in different sites, era, and genders 磨耗 性别 新石器 青铜铁器 近代(华北，云南) 新疆 姜家梁 土城子 喇嘛洞 华北 N Mean P N Mean P N Mean P N Mean P N Mean P N Mean P N Mean P N Mean P 左M1总体 男 49 6.71 0.427 172 6.26 0.001* 92 4.80 0.006* 42 7.00 0.000* 42 7.00 0.000* 42 7.00 0.000* 42 7.00 0.000* 42 7.00 0.000* 女 39 6.46 102 5.62 29 3.93 31 5.71 31 5.71 31 5.71 31 5.71 31 5.71 左M1四格 男 43 26.05 0.793 174 24.72 0.000* 48 18.90 0.009* 42 27.76 0.000* 42 27.76 0.000* 42 27.76 0.000* 42 27.76 0.000* 42 27.76 0.000* 女 30 25.67 104 21.69 18 14.72 31 22.48 31 22.48 31 22.48 31 22.48 31 22.48 右M1总体 男 49 6.73 0.333 162 6.01 0.001* 89 4.69 0.075 43 6.91 0.003* 43 6.91 0.003* 43 6.91 0.003* 43 6.91 0.003* 43 6.91 0.003* 女 43 6.42 99 5.39 25 4.12 32 5.81 32 5.81 32 5.81 32 5.81 32 5.81 右M1四格 男 44 26.07 0.813 164 23.90 0.000* 48 18.79 0.007* 43 27.19 0.003* 43 27.19 0.003* 43 27.19 0.003* 43 27.19 0.003* 43 27.19 0.003* 女 34 25.74 99 20.85 14 13.93 32 22.78 32 22.78 32 22.78 32 22.78 32 22.78 注：新疆、土城子、近代人数据引自文献[45]；姜家梁、华北数据引自文献[46]；*表示P < 0.05；M1总体为“M1总体磨耗”的简称，M1四格为“M1四格磨耗”的简称

表 4 中国全新世不同地点、时代、性别牙齿磨耗比较 Table 4 Tooth wear comparison in different sites, era, and genders

表 5(Table 5)

表 5 时代、地点间M1磨耗比较的显著性检验 Table 5 Significance test of tooth wear comparison 显著性检验P 左M1总体 左M1四格 右M1总体 右M1四格 新石器-青铜铁器 男 0.064 0.227 0.003* 0.040* 女 0.002* 0.002* 0.000* 0.000* 青铜铁器-华北 男 0.000* 0.000* 0.000* 0.000* 新石器-华北 男 0.000* 0.000* 0.000* 0.000* 姜家梁-土城子 男 0.569 0.597 0.094 0.136 女 0.000* 0.000* 0.000* 0.000* 姜家梁-喇嘛洞 男 0.126 0.124 0.024* 0.056 女 0.008* 0.002* 0.000* 0.000* 土城子-喇嘛洞 男 0.210 0.209 0.263 0.459 女 0.113 0.217 0.743 0.812 姜家梁-华北 男 0.000* 0.000* 0.000* 0.000* 土城子-华北 男 0.000* 0.000* 0.000* 0.000* 喇嘛洞-华北 男 0.000* 0.000* 0.000* 0.000* 注：“姜家梁-华北”数据引自文献[46]；*表示P < 0.05

表 5 时代、地点间M1磨耗比较的显著性检验 Table 5 Significance test of tooth wear comparison

青铜铁器与近代(华北)男性的比较、新石器与近代(华北)男性的比较，它们的平均值都表现为近代(华北)较小，差异检验都显著(表 4和5)。

一般认为，新石器时代以来，随时代推移技术不断发展进步，居民食物将经过更多加工过程(如分选、研磨和加热)，食物硬度减弱、粗纤维含量减少，进而减轻咀嚼负荷及使用牙齿处理食物的工作量(如啃咬、粉碎和研磨等)。这一食物精细化的过程导致牙齿磨耗程度减弱和磨耗角度更加倾斜。牙齿健康状况以及相关的生存适应活动也对这一过程产生一定的影响^[11]。

几个标本量较大的地点M₁磨耗比较中(表 4)，男性都表现为：新疆>姜家梁>土城子>喇嘛洞>华北(左、右侧，及两种方法结果一致)；女性都表现为姜家梁>新疆>喇嘛洞>土城子>近代(华北、云南)(左右侧，及两种方法结果一致)。可以看出，除外新疆标本，其他组磨耗排序大致符合时代的先后顺序，支持M₁磨耗的“新石器>青铜铁器>近代”时代间差异特点。

男性比较中，除新疆外，姜家梁>土城子>喇嘛洞>华北，这个排序结果与遗址所属时代先后顺序一致。新疆男性的磨耗大于姜家梁时代，可能体现了较特殊的地区特点，可能与新疆当时生计方式(农牧并举，兼营狩猎)有关，而姜家梁是以植物性食物为主^[24]。一般而言，狩猎采集人群的牙齿磨耗程度大于农业人群，牙齿磨耗的差异一定程度可以反映古代居民食物构成及社会经济类型的信息。同时，姜家梁遗址的时代早于新疆人群，也进一步提示“牙齿磨耗的时代间比较”所得到的人群磨耗差异规律其实源于不同时代背景下食物结构、食物加工方式等的差异。

女性牙齿磨耗大小的排序为：姜家梁>新疆>喇嘛洞>土城子>近代，与标本年代先后顺序(姜家梁—新疆—土城子—喇嘛洞—近代)接近一致。女性排序的结果相比男性有两点不同，女性表现为：1) 姜家梁>新疆，喇嘛洞>土城子；而男性表现为：姜家梁 < 新疆，喇嘛洞 < 土城子。2) 新疆女性磨耗较小(小于姜家梁)，这点有些出乎意料，原因可能与一定的社会分工有关，也可能是人口年龄结构差异所引起(可能新疆样本中女性年龄较小)。土城子女性磨耗较小(小于喇嘛洞)，可能与其特殊的死亡年龄结构特点有关。顾玉才^[30]认为土城子遗址中战国时期的先民可能为当时屯垦戍边的士兵。考虑到士兵身份的特殊性，本文作者推测这些士兵先民中，可能男性的年龄大于女性，所以女性的牙齿磨耗较小。

在M₁磨耗性别差异比较中(表 4和5)，除了姜家梁，牙齿磨耗平均值比较都体现为男性>女性。姜家梁男女磨耗平均值很接近(左侧女性稍>男性，右侧男性稍>女性，总的来说平均值很接近)。显著性检验中，新石器时代的性别差异不显著，青铜铁器时代性别差异显著；姜家梁性别差异不显著，土城子、新疆的性别差异显著；近代(云南、华北)总的来说性别差异显著(近代的性别差异意义不大，因为男女标本的主要来源地不同)。

刘东秀等^[47]对416例现生人群11395颗牙齿的磨耗进行了研究，发现同名牙齿的平均磨耗度没有显著性别差异。有研究认为^[17]，狩猎-采集人群中女性牙齿的磨耗速率大于男性，而农业或游牧人群中男女牙齿磨耗速率差别不大。一般而言，新石器时代为农业开始的时期，同时也有部分地区仍然以狩猎-采集为主^[48]。按照牙齿磨耗性别差异与生计方式关系的说法^[17]，本文新石器时代M₁磨耗性别差异不明显，姜家梁M₁磨耗性别差异也不显著，这可能提示该地区已经渡过了狩猎-采集阶段^[46]，可能进入了以农业经济为主的阶段，与该地区主要为植物性食物的研究结果一致^[24]。但同时我们也注意到所比较的几组磨耗数据中，牙齿磨耗性别差异的规律亦缺乏足够的稳定性，如喇嘛洞的性别差异分析中不同方法得出的结论有所不同(男女牙齿磨耗在“右M₁四格”中差异显著，而“右M₁总体”“左M₁四格”“左M₁总体”等中差异不显著)(见表 4)，牙齿磨耗性别差异与生计方式的关联性似乎还需更多的研究来验证。

比较牙齿磨耗左右侧的差异时，若样本分别来自不同的下颌骨则意义不大。本项比较只选用同时保存有左右侧M₁的下颌骨为研究对象，这样可以很好的规避来自不同个体间的影响，更好的反映真实的侧别差异，类似于配对T检验的实验设计。根据牙齿观察中的印象，同一个体左右侧牙齿磨耗程度很接近。在所作的左右侧磨耗配对T检验中(表 6)，大部分统计检验不显著，也表明左右侧M₁磨耗程度也很接近的。同时左右侧磨耗也有一些细微差异，各种比较中，大部分两侧M₁磨耗平均值比较都表现为左侧>右侧(表 6配对T检验，除了青铜铁器时代女性差异显著外，大部分统计检验不显著)。这可能反映了左右侧臼齿在咀嚼中的一些差异。左右侧M₁磨耗比较的结果统计也支持左侧磨耗较重。如表 7所示，总的来说，左>右的例数百分比较高(高于左 < 右的例数百分比)。这种差异很微弱，本文作者更倾向于认为是观察中的人为误差导致这种细微差异。

表 6(Table 6)

表 6 左右侧M1磨耗比较及差异显著性检验(配对T检验) Table 6 Tooth wear comparison and related significance test(paired T-test) of left and right sides 男 女 N Mean P N Mean P 新石器 左M1磨耗 44 6.568 1.000 左M1磨耗 38 6.500 0.147 右M1磨耗 44 6.568 右M1磨耗 38 6.316 左M1四格 40 25.550 0.864 左M1四格 29 25.897 0.272 右M1四格 40 25.475 右M1四格 29 25.276 青铜铁器 左M1磨耗 156 6.128 0.104 左M1磨耗 93 5.538 0.032 * 右M1磨耗 156 6.032 右M1磨耗 93 5.398 左M1四格 157 24.236 0.443 左M1四格 93 21.172 0.126 右M1四格 157 24.070 右M1四格 93 20.817 姜家梁 左M1磨耗 37 6.595 1.000 左M1磨耗 21 6.810 0.419 右M1磨耗 37 6.595 右M1磨耗 21 6.667 左M1四格 37 26.108 0.769 左M1四格 21 26.952 0.248 右M1四格 37 25.973 右M1四格 21 26.191 土城子 左M1磨耗 79 6.418 0.230 左M1磨耗 30 5.400 0.184 右M1磨耗 79 6.317 右M1磨耗 30 5.300 左M1四格 79 25.430 0.153 左M1四格 30 20.700 0.114 右M1四格 79 25.000 右M1四格 30 20.267 喇嘛洞 左M1磨耗 39 6.026 0.440 左M1磨耗 32 5.563 0.088 右M1磨耗 39 5.923 右M1磨耗 32 5.313 左M1四格 39 23.769 0.960 左M1四格 32 20.938 0.177 右M1四格 39 23.795 右M1四格 32 20.313 新疆 左M1磨耗 40 6.975 0.225 左M1磨耗 31 5.710 0.712 右M1磨耗 40 6.825 右M1磨耗 31 5.677 左M1四格 40 27.700 0.166 左M1四格 31 22.484 0.284 右M1四格 40 26.925 右M1四格 31 22.226 华北 左M1磨耗 70 4.700 0.892 右M1磨耗 70 4.714 左M1四格 44 18.886 0.933 右M1四格 44 18.932 云南 左M1磨耗 20 3.850 1.000 右M1磨耗 20 3.850 左M1四格 12 13.833 0.573 右M1四格 12 13.250 注：新疆、土城子、华北、云南数据引自文献[39]；*表示P < 0.05；“M1磨耗”为“M1总体磨耗”的简称；“M1四格”为“M1四格磨耗”的简称

表 6 左右侧M1磨耗比较及差异显著性检验(配对T检验) Table 6 Tooth wear comparison and related significance test(paired T-test) of left and right sides

表 7(Table 7)

表 7 M1磨耗左右侧比较 Table 7 Tooth wear comparison of left and right sides 男% 女% 左 > 右 左 < 右 左=右 左 > 右 左 < 右 左=右 新石器 34.8 30.4 34.8 33.3 23.1 43.6 青铜铁器 30 24.4 45.6 33.3 14 52.7 近代 31.3 30.1 38.6 30.4 26.1 43.5 姜家梁 35.1 32.4 32.4 27.3 27.3 45.5 土城子 19.4 16.4 64.2 26.7 16.7 56.7 喇嘛洞 37.5 30 32.5 37.5 15.6 46.9 新疆 47.6 21.4 31 22.6 9.7 67.7 华北 30.1 27.4 42.5 云南 30.0 25.0 45.0

表 7 M1磨耗左右侧比较 Table 7 Tooth wear comparison of left and right sides

本文牙齿磨耗分析是基于磨耗分级而进行的，分析的精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分级的密度。在观察记录M₁磨耗级别时，发现很多差异在磨耗级别上并不能很好的体现出来，说明分级还不够细致，拟在以后的研究中采用更加细致的分级进行研究。

比较不同时代、遗址人群牙齿磨耗差异的基本假设是这些人群的人口结构是基本类似的，即各年龄组人口比例在对比的不同人群中是相似的，本项研究标本选取时排除了未成年及老年的个体，只选用成年标本，但仍然无法保证成年样本的人口结构在不同对比组中是相似的。不同对比组的牙齿磨耗差异可以一定程度反映食物结构、质地等的差异，但其中也包含年龄差异的影响。颅骨骨缝愈合程度、耻骨联合形态等可以反映年龄信息，但考虑到标本的保存状况、鉴定时的难易程度等因素，考古遗址人群年龄鉴定往往主要是牙齿磨耗程度，尤其是对中青年个体进行年龄推断。本研究通过牙齿磨耗推测先民食物结构，但没有排除年龄因素的影响，这也是本项研究的缺憾。同时也提示根据牙齿磨耗进行考古遗址人群结构研究时，要非常重视其他方法获取的先民食物结构、食物质地等考古背景信息，以此进行适当的年龄校对，这样才能做出相对准确的综合分析。

本文对中国部分考古遗址出土的人类下颌骨第一臼齿(M₁)的磨耗进行了观测，对M₁磨耗的时代变化特点、地区差异(几个标本量较大的地点)、性别差异、侧别差异、影响因素等进行了探讨。

不同时代间牙齿磨耗比较的关系为：新石器>青铜铁器>近代。标本量较大的几个地点间牙齿磨耗比较，男性为：新疆>姜家梁>土城子>喇嘛洞>华北。除新疆外，姜家梁>土城子>喇嘛洞>华北，这个排序结果与遗址所属时代先后顺序一致。新疆标本(时代上可归为青铜铁器时代)时代上晚于姜家梁(属于新石器时代)，而新疆男性的磨耗大于姜家梁时代(这点不支持时代间差异)，可能体现了较特殊的地区特点，可能与新疆当时农牧并举，兼营狩猎的生计方式有关，而姜家梁是以植物性食物为主。女性为：姜家梁>新疆>喇嘛洞>土城子>近代(华北、云南)。与标本年代先后顺序(姜家梁—新疆—土城子—喇嘛洞—近代)接近一致。与男性的磨耗排序有两处不同：姜家梁>新疆(男性为：姜家梁 < 新疆)，喇嘛洞>土城子(男性为：喇嘛洞 < 土城子)。新疆女性磨耗较小(小于姜家梁)，可能与一定的社会分工、人口年龄结构差异有关。土城子女性磨耗较小(小于喇嘛洞)，可能与女性年龄较小有关。牙齿磨耗的性别差异在新石器时代不显著，青铜铁器时代性别差异显著，体现为男性>女性；近代的性别差异总的来说也显著。左右侧牙齿磨耗级别总的来说很接近。

研究结果表明，以上牙齿磨耗差异的人群排序其实反映的是食物结构、加工技术及经济模式的整体差异，即“牙齿磨耗的时代间比较”所得到的人群磨耗差异其实源于不同时代背景下食物结构、食物加工及经济模式等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