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北京工业大学 高等教育研究所, 北京 100022
2. Institution of Higher Education, Beiji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Beijing 100022, China
2015年,国务院发布《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总体方案》,正式启动“双一流建设”项目,加快了中国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的进程。世界一流大学再次成为学术界研究的热点。很多研究者将世界大学排行榜作为研究世界一流大学相关问题的切入点,因为“世界著名学术评价机构的评价指标体系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一流大学与一流学科的本质特征,从统计学意义上揭示指标体系所反映的国际共识,对中国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1]。因此,现有研究对一些知名的世界大学排行榜的指标体系构成、异同点、可信度以及对中国世界一流大学的建设的影响和意义等问题进行了研究与分析[2—5],但是缺乏采用著名大学排行榜的具体指标数据对世界一流大学的类型、特点和发展趋势进行的相关实证研究。基于此,本研究聚焦世界认可度较高的三大全球大学排行榜2013—2016年的结果,借助多维标度分析技术(Multidimensional Scaling,MDS)、聚类分析等量化研究方法,尝试对世界一流大学的基本特点和发展趋势等问题进行研究,探寻全球主流大学排行榜所公认的世界一流大学的共性特征、基本类型和发展趋势,以期对中国的“双一流”建设提供参考。
二、研究方法 (一) 大学排行榜的选取据不完全统计,截至2015年,在世界范围内使用的对全球大学进行排名的世界大学排行榜约10种,针对本国或特定地区开发的大学(学科)排行榜超过150种[6]。大学排名作为一种高等教育质量保障方式,已经被世界各国或地区广泛接受。本研究结合自身研究目的,确立了选择大学排行榜的四个基本原则:(1)影响力,即排行榜获得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和认可度;(2)全球性,即大学排行榜的对象是世界大学;(3)可得性,即数据必须是公开和可以获取的;(4)连续性,即排名数据必须是多年连续发布,排名体系没有较大调整的。据此,最终选取了3种在国际上较为认可的全球大学排行榜:世界一流大学研究中心世界大学学术排名(Academic Ranking of World Universities,ARWU)、国际高等教育咨询机构世界大学排行榜(Quacquarelli Symonds World University Rankings,QS)、《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学排行榜(Times Higher Education World University Rankings,THE),如表 1所示。
从上述主流的全球大学排名的指标体系可知,虽然三大排行榜在目的和具体指标的设计上存在较大差异,但依然存在世界一流大学的共性指标:(1)一流的科研水平。可以通过科研声誉、文献计量、获奖情况等主客观评价方式衡量;(2)一流的教学水平。可以通过声誉、师生比、博士学位教师等进行衡量;(3)充足的设备和资金。可通过高校科研经费、收入等进行衡量;(4)高度国际化水平。可通过留学生比例、外籍教师比例、国际合作情况等进行衡量;(5)服务社会的能力。可通过产学研合作水平、校友社会贡献等进行衡量。
(二) 世界一流大学的选取世界一流大学主要是指在全球范围内科研教育水平卓越,具有极高知名度,大学排名在世界大学排行榜前列的大学。但是目前学术界还没有统一而明确地区分和界定出哪些大学可以视为世界一流大学。研究者普遍认为,因为每所大学都具有人才培养、科学研究、服务社会的基本职能,由此可以推论,世界一流大学应当在全世界范围内具有科研成果卓著、学术声誉和学科水平很高、学术大师汇聚、科研经费充裕、研究力量雄厚、学生素质一流、国际化程度高等特点[7]。
文章主要依据ARWU、QS、THE三大全球大学排行榜来界定和筛选世界一流大学。由于THE的指标体系从2013年起逐渐稳定,所以本研究选取了2013—2016年共4年的数据。经过统计发现,虽然三大排行榜的指标体系各有侧重,但是4年里三大排名中前100名的入选大学变化幅动非常微小,这反映出世界一流大学在各方面实力和表现是具有稳定性的。为尽可能扩大研究样本,本研究据选取了50所,2016年在三种排名中同时处于前100位的世界大学,同时,为了进行比较,还以同样的方法选择了5所排名在200~300的中国大学作为研究样本。此外,研究所用的数据全部源于2013—2016年ARWU、QS和THE在官网上发布的世界大学排名报告,对个别大学在一些指标上的缺失值进行EM算法的填补。
(三) 评价指标的确定由于世界大学排行榜的目的和评价思想存在差异,所以其评价指标的设置也不尽相同。世界著名高等教育学家贾米尔·萨米尔(Jamil Salmi)在研究了各大学排行榜的评价指标后,从3个维度明确了一流大学的共同特征:(1)人才汇聚(优秀教师和学生高度集中);(2)教学资源丰富,科研经费充足;(3)治理规范,不仅能够激发出战略愿景、创新和活力,而且能够在进行决策和管理资源上不受官僚作风的影响[8]。本研究在综合ARWU、QS、THE现有指标体系的基础上,借鉴德国高等教育发展中心(The Center for Higher Education Development)的CHE排名理念[9](即不对大学进行新的排名,不赋予各指标权重),把三大全球大学排名原有的指标围绕“教学—科研—声誉—国际化”[10]4个评价维度体系进行重新组合和细化,构建了“世界一流大学通用效绩指标体系”,如表 2所示。
(四) 研究方法
本研究主要利用聚类分析和均值比较分析方法对世界一流大学的共性特征进行分析与描绘, 同时采用MDS技术分析了55所一流大学在2013—2016年的发展趋势。在进行MDS分析之前,首先利用SPSS 21.0软件对数据进行降维与拟合,计算了相应的克鲁斯卡尔应力系数(Kruskal Stress1)[11]。结果表明,在维度数量为5,Stress1=0.02时,降维效果“很好”。在17个指标的特征拟合(Property Fitting)检验中,各指标的调整后R2都大于0.5,拟合效果良好,可以进行MDS分析。
三、研究结果 (一) 世界一流大学的类型MDS分析结果显示,57所大学集中分布在了坐标的左下方和右上方,如图 1所示,表现出明显的“团簇”现象,说明世界一流大学之间确实存在不同的类型和明显的差别。
为准确判定两大类世界一流大学的具体类型,通过Ward分层聚类方法对57所大学进行聚类分析。结果发现,57所世界一流大学在总体上可以划分为两个大类和四个亚类型:第一大类包括了美国和欧洲最著名的传统顶尖名校,如美国的哈佛大学、耶鲁大学,英国的牛津大学等;第二大类主要是整体水平和声誉稍逊色的美国州立大学、亚洲大学和部分欧洲新建大学。两大类大学在不同发展维度上各具特色,又在各大类内部形成了两种不同的亚类型,如表 3所示。
(二) 世界一流大学的特征为进一步分析4种类型的世界一流大学的不同特点,本研究对4类大学在“教师教学、教育质量、科研学术、国际化和知识转化”5个方面的差异进行了检验,结果如表 4所示,并据此形成了四种类型的世界一流大学的“生态图”,如图 2所示,展现了四类世界一流大学之间的不同特征。具体如下:
1.Ⅰ-型大学以哈佛大学、耶鲁大学等为代表的美国私立顶尖大学为主。其特征是在教学和科研水平上远远领先于其他类型大学,特别是在教育质量,也就是反映学生长期发展和社会认可度、贡献度的指标上,此类大学占有绝对优势。Ⅰ-型大学在教学与科研上的表现都十分优异,没有出现明显的“重科研、轻教学”现象。值得注意的是,Ⅰ-型大学与其他类型大学最大的差异值基本出现在教师教学和教育质量上,这说明,优质的教师教学和教育质量(而非单一的科研水平)是一流大学最显著的特征,也是其卓越的根本。
2.Ⅱ-型大学的主体是牛津大学、伦敦大学学院、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等为代表的欧洲传统名校,因此,Ⅱ-型大学可以看成是欧洲一流大学的典型代表。其主要特征是具有较高的国际化水平。与Ⅰ-型大学不同的是该类型大学在教学环境、教育质量、学术科研3个维度上略显逊色。但就其自身的整体发展来看,该类型大学在5个维度上的发展较为均衡,没有明显的“厚此薄彼”的发展失衡。
3.Ⅲ-型大学主要包括美国杰出的州立大学、与少量的欧洲“92后”大学。此类大学最大的特点就是“中等水平的不均衡发展”。其“中等水平”表现在,教学、科研和国际化属于4种类型的中间水平,教师教学、教育质量和科研学术水平与Ⅱ-型大学类似;“不均衡”具体表现在外部不均衡(外部的国际化平远低于前两类大学)和内部不均衡(自身内部重视科研学术的发展)两个方面。
4.Ⅳ-型大学主要是以中国著名大学为主。其主要特征是与Ⅲ-型大学的不均衡发展结构一致的情况下,知识转化水平突出,这一方面表明此类大学在服务社会方面的作用突出,但是另一方面也显示出与社会的互动过于密切,“为学术而学术”的学术性较弱的问题。此类大学在教师教学、教育质量方面与其他三类大学的差距最大,学术科研和国际化水平虽然也存在差距,但是差距要小于教学质量。总之,教育教学质量成为两大类一流大学之间的最重要区别与特征差异。
(三) 世界一流大学的发展趋势本研究进一步对2013—2016年,四类世界一流大学在“教师与教学环境、教育质量、学术科研、国际化、知识转化”维度上的发展趋势进行分析,归纳出不同类型一流大学建设所选择的发展模式与路径。具体结果如下:
1.Ⅰ-型大学的发展趋势。其发展趋势朝向坐标的右下方,如见图 3所示,表示在保持整体发展稳定的基础上,重点加强了对教师与教学环境的投入,呈现出“重视教学,平衡发展”的特点。这一现象表明,成熟的世界一流大学因历史积淀的杰出办学传统,而使其发展具有极强的稳定性,在保持高水平科研产出的同时,依然关注教师和教学环境的投入,追求教学质量的提高。
2.Ⅱ-型大学的发展趋势。此类大学在2013—2016年的发展趋势主要是教育质量的提升,如图 4所示,由于本研究的教育质量主要涉及毕业的优秀校友,因此,这意味着Ⅱ-型大学的发展依然是得益于前期教育教学的投资,其发展趋势依然是教育教学。
3.Ⅲ-型大学的发展趋势。此类大学在科研学术上的发展变化是主流趋势,除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外,本类型的其他大学基本上都将发展的重点集中在科研学术水平的提高上,并借助科研的“重点突破”实现了一流大学的发展,如图 5所示。
4.Ⅳ-型大学的发展趋势。此类大学与前三类大学相比,变化幅度较大,说明该类大学的发展提升较大,如图 6所示。其发展趋势主要是在国际化水平上的“单一化发展”,换言之,国际化水平的提升是促进Ⅳ-型大学在2013—2016年发展的主要动力。
四、结论与启示
本研究选用国际上流行的三大全球大学排行榜的评价指标体系,围绕大学“教学、科研、服务社会和国际化”四个基本特征,分析了世界一流大学的类型、特征和发展趋势,得出如下结论:(1)世界一流的基本类型,可以分成两个大类和四个亚类,分别代表了不同的办学特色。其区别在于教学、科研、国际化和知识转化的水平与层次上。总体而言,第一大类一流大学在四个方面的水平要高于第二类世界一流大学。(2)在发展趋势上,不同的一流大学又有着不同的选择。第一大类的一流大学呈现出“平衡发展”与“重点突破”相结合的发展趋势,将侧重点选择在“教学优先”;第二大类的一流大学则呈现出“重点突破”的发展趋势,发展的重点定位于“科学研究”“知识转化”和“国际化”等在易见效果的维度上。
在上述结论的基础上,结合中国“双一流建设”的实际情况,得出以下启示。
第一,遵循全面协调理念,实现均衡发展与重点突破相结合。
从大学排名看,中国的一流大学建设卓有成效,但是中国一流大学的类型和发展趋势,都明显呈现出过多的依靠科研论文、国际化水平提升等“单一化”、重速度等急功近利的不良倾向。综合Ⅰ-型大学与Ⅱ-型大学的发展趋势,中国在建设一流大学时,必须遵循全面协调的发展理念,既不能一味贪大求全,也不能忽视大学自身发展的良好生态,盲目追求重点突破,而是要科学权衡大学的整体发展与重点学科优势的关系,把握供给侧改革的新形势,牢固坚定树立特色发展、多元卓越、全面协调的办学理念,在双一流建设的过程中,实现高校整体生态系统的均衡发展与个别学科领域重点突破的有机结合。
第二,健全教学激励机制,提升学校教育教学质量。
通过本研究的分析发现,加强教育质量是世界著名世界大学发展的重要趋势。从本世纪初开始,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等一些列世界名校发表了《失去灵魂的卓越:哈佛是如何忘记教育宗旨的》《斯坦福大学本科教育研究报告(2012)》等一些列知名论著报告,开始了一流大学的质量重建时代。也正是本科教育教学质量,成为了区分一流大学“境界”与“修为”的“软实力”,也成为限制中国一流大学进入世界顶尖一流行列的“天花板”。因此,中国一流大学瞄准Ⅰ型大学突破的路径选择就是固本培元,坚持不懈的提高教育教学质量。
第三,加大高等教育的国际化,提升国际化的广度与深度。
世界一流大学必然是一个高度国际化和开放的学术组织,不仅是当前全球化的必然趋势,更是大学的本质属性使然。世界一流大学遵循开放办学原则。世界一流大学不仅是国际科技、教育、文化交流的中心,而且是国际化人才的培养基地[12—13],他们的国际留学生和国际教师的比例一般较高。本研究显示,目前中国的一流大学正通过提高国际化程度来提自身办学水平,但其方式主要是依靠通过高额奖学金来招收国际留学生,对海外高端教师和顶尖人才的吸引作用有限。为此,在“双一流”建设的过程中,不仅要加大力度让国内教师“走出去”,多进行国外培训和进修,同时更要完善制度,增强“引进来”的力度,吸引全球顶尖人才的流入,并保持与知识创新前沿的紧密合作,让“双一流建设”最大程度引领国际学术前沿,取得国际学术话语权,成为国际学术联合体的重要组成部分[14]。
[1] |
周光礼, 武建鑫. 什么是学术评价的全球标准——基于四个全球大学排行榜的实证分析[J]. 中国高教研究, 2016(4): 51-56. |
[2] |
ALTBACH P G, BY T, ZHOU Y F. The costs and benefits of world-class universities[J]. Peking University Education Review, 2004, 90(1): 11-53. |
[3] |
AGUILLO I F, BAR-ILAN J, LEVENE M, et al. Comparing university rankings[J]. Scientometrics, 2010, 85(1): 243-256. DOI:10.1007/s11192-010-0190-z |
[4] |
MICHELLE S.Isualizing excellence: The times higher education ranking[R]. London: VPalgrave Macmillan UK, 2016: 25-47.
|
[5] |
TAYEB O, ZAHED A, RITZEN J. Becoming a world-class university[M]. New York: Springer International Publishing, 2016: 59-63.
|
[6] |
HAZELKORN E. The obsession with rankings in tertiary education:Implications for public policy[M]. Washington, D.C.: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 2015: 75-85.
|
[7] |
郭丛斌, 孙启明. 中国内地高校与世界一流大学的比较分析——从大学排名的视角[J]. 教育研究, 2015(2): 147-157. |
[8] |
菲利普·阿特巴赫. 世界一流大学:发展中国家和转型国家的大学案例研究[M]. 上海: 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 2011: 59.
|
[9] |
熊万曦. 德国CHE大学排名及其启示[J]. 比较教育研究, 2008(9): 40-45. |
[10] |
KUMUDINEL D. Organizational effectiveness and organizational efficiency:A multidime-nsional perspective[J]. Studies in Business Administration, 2003(7): 15-34. |
[11] |
张文彤. SPSS统计分析高级教程[M]. 北京: 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4: 268.
|
[12] |
林慧青.一流大学要办好一流本科教育[EB/OL].(2016-05-17)[2017-06-05].http://edu.people.com.cn/n1/2016/0517/c1053-28356109.html.
|
[13] |
周光礼. 世界一流大学的特质[J]. 中国高等教育, 2010(12): 44-47. |
[14] |
郑浩, 李文文, 刘赞英, 等. 世界一流学科的现状与发展趋势——以ARWU和THEWUE(2012-2015年)中工科排名为例的实证研究[J]. 中国高教研究, 2016(9): 47-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