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译者风格的考察是语料库在翻译研究中的一项重要应用。^[1]Baker 将译者风格定义为以一系列语言或非语言特征所表现出的有别于其他译者的个性特征^[2]250, 译者风格具体表现在文本类型和翻译策略的选择以及译者所运用的前言、后语、脚注、文内解释等手段上。

中国国内基于语料库的《论语》英译本的译者风格研究主要有：张升君和文军利用Wordsmith对刘殿爵和Arthur Waley两个译本的语言特征进行了统计，并根据得出数据对两译本文章主旨的掌握、翻译风格、词汇使用以及对原文句法和语调的忠实程度进行了对比。通过分析指出，这两译本在对《论语》主要内容的把握上大致相同，但是刘译更加简单整齐，更忠实于原文。^[3]

周小玲以里雅各的英译中国典籍为例，从微观、中观与宏观层面探讨了基于语料库的译者文体研究。微观层面从词、句、篇章特点着手，主要考察形符、类符、平均词长、句长等。中观层面主要考察反映里雅阁的个人修养、翻译观念、翻译策略的语言要素，如主题词、高频词、特色词、副文本以及特殊句式、修辞等的处理模式。宏观层面主要从原语文化语境与译入语文化语境出发，探讨意识形态、社会规范、文学观念以及读者期待因素在译者文体的反映。研究揭示里译特征主要表现为忠实、准确、正统、严谨、庄重。^[4]

黄勇通过WordSmith与Paraconc，从词汇、句法、语篇和修辞对韦利译本进行定量与定性分析。定性分析以文学文体学和语料库文体学为理论基础，深度发掘韦利译文风格特点。具体而言，词汇层面, 韦译使用大量小词和短词，对话体特征明显，译文词汇丰富。句法层面，相对于理译、辜译，韦译短句使用较多, 翻译风格更加口语化和简洁。此外, 韦译问句和感叹句数量与原文接近, 因此，较完整地保留了原文的疑问和感叹语气。在语篇层面, 指称衔接在译文中多使用第三人称“it”“they”, 较少使用“I” “we”，呈现出较为客观的翻译风格。目的语篇构建方式灵活, 符合目的语要求。修辞层面，译文多考虑汉语特色，最大程度使用对偶与排比，构成译本的显性风格特征。^[5]

国外，通过检索Search Oxford Libraries Online核心词“The Analects”，发现相关研究多涉及《论语》诠释、译本述评、关键词翻译等问题。如Wright^[6]、Gardner^[7]、Nikkil^[8]与Yao Xinzhong^[9]等阐释了《论语》核心概念及儒学文化的解读与创新等问题。但是研究很少涉及译者风格分析，方法也仅限于定性研究。

总之，上述研究或者仅限于某几个译本的某个层面进行，译本并未在语境层面考量各译本总体的用语特征, 定性分析稍显不足；或者没有深入研究各译本的翻译风格及其原因，实证研究明显不足，而且森舸斓的译本也很少提及，因此，未能对《论语》五个英译本的译者风格进行整体把握。本研究将基于《论语》的中英文平行语料库，运用语料库软件Paraconc、Wordsmith与PowerConc，结合翻译理论与文化学研究，对《论语》五译本的译者风格作出系统探讨。

二、《论语》五译本分析

《论语》的中文文本采用朱熹校注、中国社会出版社出版的《论语集注》。英文文本分别为里雅各、辜鸿铭、刘殿爵、安乐哲与罗思文以及森舸斓的译本。里雅各采用了语义翻译策略, 尽量忠实于原文。作为传道士，里雅各相信基督教是最好的宗教，同时，他对中国传统文化无比热爱，认为“除非掌握了中国的典籍，并对中国圣人所掌握的整个思想领域有所研究，否则他就不能胜任其职位的职责。因此，他将先对自己的人民与种族传教，然后再把东方的学术翻译解释给西方的学者与传教士”^[10]。

辜鸿铭译本The Discourse and Sayings of Confucius于1898年由上海Kelly & Walsh出版社出版。辜鸿铭采用了功能对等的翻译策略，注重以读者为中心。受东西方文化的影响，辜鸿铭对东西方文化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相对而言，他更欣赏中华文明，因此，他试图“按照良好教育素养的英国人表达自己的方式来翻译孔子与他弟子之间的对话”^[11]。

刘殿爵译本Confucius: The Analects于1992年由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出版。刘殿爵精研哲学及语言学，治学严谨，翻译中国古籍，准确精练。其《论语》译本严谨、准确，尽量避免使用抽象的语言翻译晦涩难懂的哲学概念，而对一些哲学术语解释，给人庄重典雅但冗长枯燥的感觉。

安乐哲与罗斯文译本The Analects of Confucius: A Philosophical Translation于 1998 年由纽约Ballantine公司出版。译者考虑到中西读者的认知差异，采用了创造性翻译策略，为中西方哲学对话开设了新的渠道。

森舸斓译本Confucius: Analects, with Selections from Traditional Commentaries 于2003年由Hackett 出版公司出版。该译本创造性使用了大量评论，采用拼音翻译原文哲学术语与专有名词, 并提供了大量历史文化背景知识。

文章主要以以上五个英译本为研究对象，借助定量研究与定性研究相结合的策略进行描述性分析，通过比较分析不用译本的类符/形符比(type/token ratio, TTR)、平均句长与高频文化词等情况，对五个译本在语言使用与译者风格的异同作出客观的描述，进而得出影响译者翻译风格的各种因素及其解决策略。

三、词汇层面的考察

借助语料库工具WordSmith，可分别获取五个英译本中词汇的基本数据, 包括类符/形符比(type/token ratio)、标准化类符/形符比(standardised type/token ratio)、词长分布、高频词等。五个译本的统计数据如表 1与表 2所示。

(一) 类符/形符比

形符指书面与口头文本中出现的实际单词，形符统计包括语篇中的所有单词、阿拉伯数字、人名、地名和其他符号。类符不包括文本中重复的形符；类符/形符比指语料库中连续词语(running words)总数量与所使用的不同词语数量之间的比值。类符/形符比是衡量文本中词汇密度的常用方法之一。当然不可否认，类符/形符比取决于语料库的大小。文章采用了WordSmith默认的1 000词作为参考标准。在译文中，标准类符/形符比越高就意味着译者所使用的词汇量越多、越丰富，反之则表示译者使用的词汇量越少。

需要说明的是，为使译文统计一致，在文章中，译文的前言、序言、附录与每章的大标题在统计时统统去掉，只留下正文作参考。从表 1可看出，在类符数量方面，森译最高，远远超出其他四个译本。其他译本由高到低依次排序为，安译、刘译、辜译、里译。在形符数量方面，仍然是森译最高，远远超出其他四个译本。其他译本由高到低依次排序为，辜译、刘译、安译、里译。一般说来，形符、类符数量的差异可影响标准类/形符比，五个译本中，在标准类/形符比方面，森译最高，其他译本由高到低依次排序为，安译、刘译、里译、辜译。Baker指出，类符/形符比值的高低与写作者词汇使用的丰富程度和多样性成正比，而当所比较的文本长度不同时，类符/形符比值可因类符聚集的均匀程度不同而受到影响, 所以使用标准化的类符/形符比值则更为可靠。^[2]250再与原文的标准类/形符比较，可以得出，从词汇数量来看，森译的显化特征相对最为明显，里译最不明显。而在相同文字数量情况下，森译使用的词汇类型最多、单词变化更丰富，而辜译在翻译过程中可能有意识地减轻类符数量，降低文本阅读难度。

例1.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里译： Chi K’ang asked how to cause the people to reverence their ruler, to be faithful to him, and to go on to nerve themselves to virtue. The Master said, “Let him preside over them with gravity; then they will reverence him. Let him be filial and kind to all; then they will be faithful to him. Let him advance the good and teach the incompetent; then they will eagerly seek to be virtuous.”

辜译： A noble who was the minister in power in the government in Confucius’native State asked him what should be done to inspire a feeling of respect and loyalty in the people, in order to make them exert themselves for the good of the country. Confucius answered, “Treat them with seriousness and they will respect you. Let them see that you honor your parents and your prince, and are considerate for the welfare of those under you, and the people will be loyal to you. Advance those who excel in anything and educate the ignorant, and the people will exert themselves.”

刘译：Chi K’ang Tzu asked, “How can one get the common people to be reverent, to do their utmost and to be filled with enthusiasm?”The Master said, “Rule over them with dignity and they will be reverent; treat them with kindness and they will do their utmost; raise the good and instruct those who are backward and they will be filled with enthusiasm.”

安译: Ji Kangzi asked: “How do you get the people to be respectful, to do their utmost for you (zhong 忠), and to be eager?” The Master replied: “Oversee them with dignity and the people will be respectful; be filial to your elders (xiao 孝) and kind to your juniors, and the people will do their utmost for you; raise up those who are adept (shan 善) and instruct those who are not and the people will be eager.”

森译：Ji Kangzi asked, “How can I cause the common people to be respectful, dutiful, and industrious?”

The Master said, “Oversee them with dignity, and the people will be respectful; oversee them with filiality and kindness, and the people will be dutiful; oversee them by raising up the accomplished and instructing those who are unable, and the people will be industrious.”

Here Confucius is speaking to someone who wields real power in the state of Lu: Ji Kangzi, head of the most powerful of the infamous Three Families who were the de facto but illegitimate rulers of Lu. He receives similar advice about ruling from Confucius in 12.17-12.19 below: essentially, make yourself virtuous and the people will follow.

由译文比较直观看出森译字数最多(118字)，采用了注释解释背景。关于“孝”的翻译，里、辜、刘、安、斯分别译为filial、honour、kindness、filial(xiao孝)、filiality。孝慈在汉语中是指对尊长孝敬，对下属或后辈慈爱。刘把“孝慈”翻译为一个词kindeness，里、安都译为filial，但是安采用拼音注释，森译用抽象名词filiality，辜译为honour。原文为汉语文言文，讲求行文简练，多用单音节词；多位译者对这个词的处理做到了言简意赅，微言大义，贴近原文行文风格。通过该词以及整句翻译看出，森译用丰富的词汇添加了很多解释性内容，而辜译则相对易懂。

(二) 高频特色词比较

五个译本出现频率较高的几个词都是“The，of，to，and，is”，皆为虚词，且排列顺序基本相同, 由此说明五个译者在前五个高频词的使用方面基本是一致的，如表 2所示。根据英语语料库(Bank of English)1998 年的统计，英语作为母语使用中频率最高的前五个词依次为 the, of, to, and 和 a^[12]，而在英语翻译语料库中, 前五个出现次数最多的词依次为the, and, to, of, a。可见, 五个译本在前五个高频词的使用都与英国国家语料库相近或相同, 而与英语翻译语料库的排列顺序存在差距。此外, 五译本中词频排列最前面的26个词中的共有人称代词 he/his, I, you, 加上虚词和短词的大量使用，充分说明译语非常明显地具有语录体文体的特点。因为在《论语》中，孔子与弟子的对话并没有观念性的推理，而是通过指示性的陈述阐发思想观念, 表达对事物的认识。而且she/her的缺失还体现了男性之上的儒家社会文化。

相对于理译与辜译，其他三译本对于所列出的高频文化特色词翻译的显化特征明显，如表 3所示。该图是借助北外语料库软件PowerConc工具得出，语料选取标准如前所述，只选取正文。显化又称为明晰化、明朗化，是指把原作中的信息在译作中以更明确的方式表述出来，如使用增词、增加额外解释、添加连词等手段，直接表达出原作隐含的意思。根据Seguinot的观点，显化不仅指衔接关系的显化，只要是目的语文本将源语文本中暗含的内容明确表述都属于显化。^[13]

刘译的显化特征主要体现在使用(韦妥玛)拼音，如翻译Yi Chou shu(逸周书)，尽量忠实于原文语言特征。安译显化特征主要体现在从哲学的思维来理解与诠释术语，多采用增益或创造性翻译策略，如译fraternal responsibility (xiaodi 孝弟)，penal law (xing 刑)，proper conduct (xing 行)，fearful (zhanli 战栗)等。森译显化特征主要体现在对于术语的翻译则更多地采用拼音、汉字与注释相结合，如xiangguan 相关(“concern oneself with”)，irregular excess (xiepi 邪僻)，inborn destiny(xingming 性命)，theoretical teaching(yanjiao 言教：“teaching through words”)与yangqi 阳气(virile/healthy-vital essence)等的翻译。

此外, 就平均词长与而言，森译的稍高，刘译稍低但接近于原文，里译、辜译、安译的相差甚微。平均词长是指文本中词的平均长度，以字母数为单位。一般文本的平均词长为4个字母左右。平均词长反映了文本用词的复杂程度。平均词长较长，说明用的长词较多，阅读难度越大。由此可见，森译的书面语程度稍高，刘译尽量保留原文的原汁原味。但整体而言，五位译者的平均词长与原文的平均词长差别不是太多，都基本考虑到了《论语》作为语录体的文体特征，使译语的语言尽量传达这种记录讲学、论证以及传教者言谈口语的语言特征。

例2.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里译：The Master said, “Po-i and Shu-ch’i did not keep the former wickednesses of men in mind, and hence the resentments directed towards them were few.”

辜译: Confucius, remarking of two ancient worthies, famous for the purity and saintliness of their lives and character, said, “They forgave old wrongs: therefore they had little to complain of the world.”

刘译: The Master said, “Po Yi and Shu Ch’i never remembered old scores. For this reason they rarely incurred ill will.”

安译: The Master said, “Bo Yi and Shu Qi did not nurse old grudges, so others bore them little ill will.”

森译：The Master said, “Bo Yi and Shu Qi did not harbor grudges. For this reason, they aroused little resentment.”

原文是先师说：“伯夷、叔齐不计较过去的仇怨，因此也极少招致他人的怨恨。” 伯夷、叔齐是殷朝末年孤竹君的两个儿子。父亲死后，二人让位于贤，都逃到周国。他们认为周武王伐纣是以臣弑君的不忠行为，劝阻未果。周取代商朝，他们不愿吃周朝粮食，逃进深山以野草充饥，最后饿死在首阳山中。

由译文比较可以看出，森译用词较为正式，如选用“harbor grudges”“arouse resentment”等，阅读难度增加。刘译选用词汇较短，如“old scores”“bear ill will”等。辜译“old wrongs”“complain”等，浅显易懂。里译“keep”、安译“nurse”等的选词难度适中。对于“子”的翻译，除了辜译为“Confucius”以外，其他都译成了“Master”。为了消除误差与主观判断，对此，根据表 2，统计了Confucius、Master在五个译本出现的字频与比例，结果如表 4所示。

由表 4可以看出，辜译的“Confucius”出现率最高(2.25)。最少的则是里译(0.26)。“Confucius”最早是由明清时期来华的耶稣会传教士翻译的，他们为把儒学介绍给西方人，把“孔夫子”译成拉丁文“Confucius”，后来在西方广为接受。辜鸿铭为使西方读者容易接受译文，多译为“Confucius”。而“Master”出现比例最高的是里译(1.95)，最少的则是辜译(0.1)。在西方世界，“Master”指的是上帝，是对上帝的一种别称。理雅各作为当时的一名传教士，深受基督教的熏陶，而且限于当时东西方文化交流的局限，理译多采用西方思维来翻译，并没有完全深入到中国传统文化并发现中国传统儒学与西方基督教的不同。由于“Master”还具有“大师”的内涵，因此，每个译本也有所体现。因此，在翻译过程中，东西文化环境的差异与译者意识形态的差异影响了译文措辞的选择。

四、句子、语境层面考察

与类符/形符比一样，平均句长也是译者风格的一般标记。^[14]平均句长是指文本中的句子的平均长度。虽然句子的长度与句子的复杂程度并非等同(如简单句也可写得很长)，但就整个语料库而言，句子的长短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句子的复杂程度。Laviosa通过比较英语源语和英语译语可比语料库，指出译语的平均句长明显高于源语。^[15]557-570王克非和秦洪武通过考察英汉双语平行语料库中不同译本词语数目的变化，也指出无论在英译汉还是汉译英文本中, 译语都呈现出字数增加的现象。^[16]

从表 1可以看出，森译平均句长最高，辜译稍次，其他三译本里译、刘译、安译的句长依次变短。森译约为24.18个单词，辜译约为20.65个单词，里译、刘译、安译依次为16.16、15.03与15.02个单词。原文由于多采用排比、对偶等修辞手段，言简意赅，意味深长，平均句长只有约为7.722个单词。Laviosa曾指出，翻译叙事文体译语文本的句子明显长于源语文本，其对英语译语及源语语料库平均句长的统计结果分别为 24.1 和 15.6 个单词。^[15]557-570可见, 就句长而言, 森译、辜译最接近译语特点, 而刘译、安译则偏离最远。考虑到译语会明显地受到原文(句长7.722)的影响, 安译、刘译、里译使用大量相对较短的句子体现了源语作为意合语言的特征，而森译和辜译明显趋于易懂，可能是较多地将原文的对话语言(直接引语)转化为叙述语言(间接引语)。当然, 《论语》的语言介于半文半白之间, 语句短小精悍, 富有哲理，译本句子因为语境的补充而增益变化也合情合理。

例3.子曰：“君子喻于义, 小人喻于利。”

里译：The Master said, “The mind of the superior man is conversant with righteousness; the mind of the mean man is conversant with gain.”

辜译: Confucius remarked, “A wise man sees what is right in a question; a fool, what is advantageous to himself.”

刘译: The Master said, “The gentleman is versed in what is moral. The small man is versed in what is profitable.”

安译: The Master said, “Exemplary persons (junzi 君子) understand what is appropriate (yi 义); petty persons understand what is of personal advantage (li 利).”

森译：The Master said, “The gentleman understands rightness, whereas the petty person understands profit.”

Again, the gentleman is motivated by the inner goods of Confucian practice rather than the promise of external goods. Cf. 4.2, 4.5, 4.9, 4.11, and 4.12. Some commentators argue that the distinction between the gentleman and the petty person (xiaoren) should be understood in terms of social class, because xiaoren is often used in Han texts to indicate simply the “common people.” It is clear, though, that Confucius felt anyone from any social class could potentially become a gentleman (6.6, 7.7) and that social status did not necessarily correspond to actual moral worth. It is apparent that-in the Analects at least-the gentleman/xiaoren distinction refers to moral character rather than social status.

原文采用了对偶与对比的修辞手段，通过译文比较，发现译文也大都采取了相似的结构, 使句式看起来整齐对称。就句长而言，森译居首位。其他译本句长差别不大。这与上面的数据统计相差不大。由于《论语》中大量陈述式的言说省略了孔子说话时的具体语境，使人们无法确定他言说的所指, 增加了《论语》翻译内容的难度，因此，各位译者尽量使用相应补偿翻译策略来传递原文的意义。

由译文比较可以看出，“君子/小人”的译文各具特色。里译为 “the superior man/the mean man”。辜将其意译为“a wise man/a fool”。 刘译为 “the gentleman/the small man”。根据东西方读者认知差异，安译为“Exemplary persons (junzi 君子/petty persons” ，增添了拼音与汉字形式。森译为 “the gentleman”与 “the petty person (xiaoren)” 加详细注释，对原文的隐含意义做出解释，可能他考虑到汉语的君子/小人更强调道德层面的区分，与英文对应词如 “the superior man/the mean man”以及“a wise man/a fool” 的意义还存在一定差距。正如森舸斓在其译本中所言：“或许描述我所创造的经历的最好的途径是想像与一位了解古典汉语的朋友一起阅读《论语》，而且此人已对如何阅读该文本有些确定的观点。他能够引导读者浏览大量的注解、再注解、文本注释、其他语篇注释以及与该文本相关的奥秘，也会偶尔对认为有用或是产生思想火花的地方欢呼, 还能够为英语学术的进一步探索提供建议。由于文本本身的奥秘特点，虽然以上策略不很理想，但比仅仅只有译者的引言与文本本身来说更具有长远的意义。”^[17]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森译更能把中国传统文化的意蕴传递给西方，有利于让西方读者了解中国传统的思想文化。当然，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关注文本内因素的同时，也需要关注文本外的因素，如社会语境、出版制度、国际形势等。正如李伟荣指出：“翻译作为交流文化、沟通思想的桥梁，对中国文化‘走出去’战略的实现无疑发挥了至关重要的直接作用(即内部路径)。除此之外，与翻译工作相关的间接因素(即外部路径)对文化战略的实现起着不容忽视的影响, 也是值得探讨的议题。”^[18]

因此，译者在社会语境中作为，同时也是社会语境的一部分，并处于动态交际过程的中心地位，协调着作者与目的语读者的互动过程。译者的社会背景、文化意识、个人特点与审美创造性将不可避免地影响他的翻译决策、文本理解与阐释。同时，译者的翻译目的也会不可避免地受制于他所在的社会与文化语境的影响。具体说来，如果译者的翻译目的是忠实再现源语文本所体现的源语文化，就会采用异化策略/直译方法，目的语文本就会呈现明显的陌生化趋势，如里译、刘译；如果目的语文本的语言特征与目的语语言规范契合，就会采用归化策略，目的语文本就会表现出传统化趋势，如辜译。此外，如果译者将普通读者视为目的语文本读者，通常会更多采用解释性翻译方法，使目的语文本通俗易懂，如安译、森译。当然，文本阅读还是一种文化建构，文本意义常常受限于读者诠释共同体^①[19]因素的制约。

五、结论

总之，随着全球化与国际间跨文化交流的不断推进，中国借助文化软实力，向世界传播中华传统文化越来越得到关注。《论语》作为蕴含着优秀社会价值观与精神感召力的文化软实力，如果能得到国际社会的有效接受与认可，就会产生相应的影响力与吸引力。因此，文章通过译本比较与数据解读，对不同译者在《论语》翻译过程中所采用的语言特征及其翻译策略进行了对比与阐释。研究结果试图揭示译语趋向显化的特征、译文调整现象的原因、译者为此作出某些有规律性翻译策略的动机以及影响《论语》译文接受的诸多因素及其解决途径。这对于《论语》在海外的传播与接受，提升中国在世界的话语形象都具有重要的参考与借鉴价值。

注释：

① 所谓诠释共同体(interpretive communities)，费什认为，是由具有共有诠释策略的人们所组成的阅读群体。诠释策略不是指通常意义上的阅读文本的方式，而是关于写作文本、构造文本特性、指定文本意图的策略。诠释策略先于阅读行为而存在，并且决定了所读之物的意义和形态。